路焱睡醒的时候,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他起身收拾书包,发现桌角放着一个新笔记本。
是钱佳宁给他整理的必背古诗和方程式。
路焱本来想扔,结果翻了翻,发现钱佳宁字儿还挺好看。而且写了厚厚一叠,扔了总有点可惜。
他把笔记本往书包里一塞,心想:反正我也不会背。
路焱说到做到,他确实没背。
不但没背,分组以后的第三次周考,他干脆缺席了。
钱佳宁气疯了。
之前好歹还有个两位数的分,缺考,那直接就是全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一周还要坐在这个看不清黑板的位置之后,钱佳宁就差把“生无可恋”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田宇翀同情地回过头:“你要不坐我这儿?我倒数第二排,比你那儿强点。”
钱佳宁叹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满脸都是要和路焱死磕的决绝。
“我就不信了,”她说,“我就不信他分提不上来了!”
钱佳宁就这么和虚空对峙了整个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没消气。
她家住在老小区,早年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分房,被他妈妈低价买过来。钱佳宁气得像个河豚似的走到自己家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种陌生的气息。
她很敏感,很快就意识到家里来了别人,但这气息又有点熟悉。驻足片刻后,她推门而入——
然后和坐在沙发上的路焱四目相对。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能感觉到他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但衣服都被撕破了,缝隙里能看出刚挨过打。
他的书包被扔在地上,东西半洒出来,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给他写的笔记本。
半晌过后,钱佳宁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
她咽了口唾沫,问:“你……怎么在我家?”
路焱显然也没想到这是钱佳宁的家,沉默片刻,起身去捡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刚走到茶几处,钱佳宁就看见钱婉,从卧室里匆匆跑出来。
钱婉平常忙得不着家,她难得见她回来,还是和路焱在一起,愣愣叫了一声“妈”。钱婉和她点了下头,身子又转向路焱。
“你别动,”钱婉拦住他,“你这一身伤你去哪去?”
路焱被拦住,对钱婉的态度比对钱佳宁好十倍。
“钱阿姨,”他说,“我回家。”
“回什么家!”钱婉难得大声说话,“你给我打电话你就该想着我不让你回家。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这么折腾你……还是个孩子呢……”
路焱侧过头,声音也倔:“我不是孩子。”
“怎么不是了?佳宁是,你和她一样大,你也是。”
被提到的钱佳宁终于有了发出声音的机会:“妈……到底……怎么回事啊……”
钱婉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有个女儿。她一拍脑门,把手里的酒精棉签和药膏全递到钱佳宁手里,脚步往厨房的方向动。
“我先把饭弄出来,我一会儿和你说,”钱婉指挥着她,“你给小焱把药上了……你这孩子手重,你轻点儿。”
从班里到自己家里,钱佳宁和路焱再度对峙起来,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路焱脸上的伤,想到自己下午心里怪他的那些话,突然有点心虚。
“你……”她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坐回沙发,“你要不,先听我妈的……”
坐了半个月同桌,这竟然是钱佳宁第一次好好和路焱说话,也是第一次在他醒着的时候认真看他的脸。
棉签使着不顺手,她用酒精消毒好伤口,干脆拿指尖沾着药膏抹。唇角,眼角,还有颈侧被掐出的血痕。
她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她因为他不知道她名字生气,现下又发现自己也根本不了解路焱。她只知道他成绩差,上课睡觉,除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