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的午后,浓重的睡意象山岳一般地向吴焜压来,树上的知了,不知哪来的精力,在拼命鼓噪。吴焜心说,这会街上狗都见不到一只,应该不会有人来吧,可以松弛一点,眯忽一会。突然江中轮船一声汽笛叫,在静寂的午后异常响亮。睡不得呀,如果完不成,再重来,又要吃第二遍苦,受第二茬罪,忍忍吧。
日头开始偏西,午睡要结束时,街上有了动静。吴焜暗叫侥幸:“果然不出所料,徐营长给我挖了个大坑。”
一乘滑杆,顶有蓬遮阳,椅是竹椅,两个士兵轿夫抬着,走的是鸳鸯步,盘的是鹭鸶脚,滑杆一上一下,颤悠得上面的人很舒服。
滑杆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不胖不瘦的身材,戴着万县城少见的墨镜,手摇折扇,丝绸夏衣,脚穿稀罕的皮凉鞋,好一副洋派海归的派头。滑杆两边有两个卫兵,背长枪,汗水淋漓,大敞胸怀,用大盖帽扇着风。
咦,徐营长是那里找的媒子来串台演戏?
谁知那滑杆在宝隆洋行门前停了,卫兵上前与手枪营哨兵交涉,不一会上士出来敬礼,匆匆忙忙进了冉秘书的房里,冉秘书穿着短衣短裤、木拖鞋,跑了出来,衣冠不振就收腹挺胸,来了个的敬礼,李处长、徐营长、胡军需迎了出来,敬礼,手连连恭请,那丝绸贵人摇着扇子进了门,冉秘书早就去了朱代表房里。
这不是演戏!我是不是下去?等会!军棍厉害!
不对!举止稳重的朱党代表竟然也穿着背心走出来了,在炽热的院坝里和那丝绸贵人拥抱起来,还不松开,也不怕热坏!
众人皆请贵人到厅堂去坐,厅堂凉快。朱党代表笑得合不拢嘴,偏头朝树上叫:“吴焜,快下来!”
徐营长纳闷,怎么在树上?我仔细看了的嘛。也叫:“结束了,来贵客了,下来打水。”
丝绸贵人大声笑:“玉阶兄,你们演的啥子戏嘛?”
只见一段粗壮的树枝,从树上缓缓滑下,进门后,大家才认出是浑身缠满了树叶树枝的吴焜。
朱代表给丝绸贵人说了缘由,那人大笑:“看来玉阶兄在二十军工作顺利得很嘛,还有空闲教徒弟。”
进了厅堂,众人寒暄,卫兵打来凉水洗脸擦汗。贵人揭下墨镜,吴焜看见的是一双豪放不羁的大眼。
朱党代表待贵客坐定,亲自递上一杯凉茶后,向大家介绍:“这位也是我们四川老乡,乐至县的,陈毅,曾留学法国,这次是来二十军工作的。”
抓紧时间穿好军装的各位,立即正式行了军礼,陈毅很亲近人,拈住扇子两端,拱手作揖:“各位免礼哟,免礼哟,我这样一副打扮,就不给大家回军礼哟,大家原谅哈。“。。
二楼办公室,冉秘书亲自警卫,摒弃他人,朱德和陈毅二人研究如何对杨森部如何开展工作。
陈毅笑道,“杨森几次要给我接风摆宴,我没答应。”
朱德敞开衣襟,扇了扇:“那好,稍过两天,等北伐军有了大胜利后,就让他把宴席摆在这里,我们借机宣传宣传。他那个军部里,有革命性的人也不少哟。比如参谋处长刘安恭同志、宪兵司令于渊,革命愿望非常强烈。你的口才好,可以到万县师范学校和几个县的部队里去宣传演讲。”
“好!”。
这天,杨森军长带着刘建藩、王正钧、何金鳌、白驹、吴行光、包晓岚、杨汉域、范绍增等高级军官,黄蒂牧、白戴中、夏铸九、周介眉等高级文官来到宝隆洋行。
军长、党代表和军部高官济济一堂,可忙坏了李德彬等侍卫官兵。徐营长亲自带人在门外警戒,李处长亲自带着胡军需、吴焜和几个手枪营小兵,忙着侍弄茶水。
吴焜纳闷,这位陈代表和朱党代表都是留洋海龟,为何朱代表朴素得像一个农民,而这位陈代表却鲜衣怒马,在厅里谈笑风生、纵横豪迈,杨军长和朱代表竟佩服有加。小号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