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水畔,方经过一场鏖战,整个军队都已到极限。
章熙靠在城郭边,淮左将水囊递过来,“将军,饮水。”
水喝到嘴里,混着泥沙的湿咸。
章熙环顾四周,连日来缺食少药,整个军队都陷入消沉当中。胡人一方却愈战愈勇,屡屡来犯,若非拼死护城,朔方城恐怕又要沦陷。
此役又倒下不少将士。
章熙有些迷茫的抬头,大漠风沙狠厉,寒冷刺骨,他不知能撑到何时,不知他还能不能兑现与落落的承诺?
“原地休整。”
章熙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声音干哑,风沙吹裂了他的唇角,使他的声音带着令他恐慌的虚弱。行走在破败的朔方城中,胡骑已将这里洗劫一空,许多人家已经空了。
即便有人,也是家家门户紧闭。
他从未深入了解过,经过此役,方知战争带给百姓的究竟是什么。
十七岁上战场,他一心立功,只想证明自己,如今他二十有二,有妻有家,再不复年少轻狂。
他想要保护他所见到的一个个小家,他想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都能活得安稳。
他要将胡人赶出去,赶到阴山外,不是为了那些荣誉,他只想要每个在家等待的妻子,都能等到自己的丈夫,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圆满。
是他太不自量力了吗?
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章熙自嘲地笑起来,牵动嘴角的伤,叫他的笑也跟着滑稽起来。好在有胡子挡着,也没人看得到。
想到胡子,他便又想起那个人,那个他放在心尖尖的人,她最讨厌他有胡子了。
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还会不会为顾先生要她多吃些而烦恼。
想到她,章熙感觉身上都暖活了些。
他快走两步,准备到临时休息的卫所小睡一会儿,好再思考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如今整个军队已经没有任何粮草剩余,他尚且可以忍耐,可那些受伤的将士,如何能一直饿着肚子?
实在不行,也只能将战马杀了。
章熙心中盘算,突然被一个小孩拦住去路。
若非他收脚快,险些便撞了上去。
拦他的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很典型的朔方城人的长相。皮肤黝黑,两边脸蛋红彤彤的,眼睛黑亮如宝石。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俯身:“小鬼,做什么?”
吓得小男孩一个激灵。
他无意吓人,大概是这把胡子的缘故,显得有些凶。
小男孩也不说话,往他怀里塞了一个东西,转身就跑远了。
男孩出现的突然,走得更突然。章熙没抓住他,只能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是个馒头。
硬邦邦,白面和黄面杂合做的,该是他们如今最好的口粮了。
淮左也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馒头,一时怔住:
“这……”
章熙将手里的馒头交给淮左,自顾往前走去,“你伤了胳膊,赏你了。”
“将军!”
淮左接过馒头,这在他们军中,也是难得的口粮了,“您也好几天没吃饭。”
章熙朝后摆摆手,“心热,不用吃。”
躺在狭窄冷硬的行军床上,章熙默默计算着小五和刘衢的脚程,至多再过三到五日,他们就该有消息了……
王旌被眼前的女子逗得笑起来,“照你的意思,太子也不用死了。”
“对啊,”桑落大方承认,“娘娘不是说了,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如此禅让,最是皆大欢喜。”
“我才杀了他父皇,”王旌指向地上躺着的成帝,似笑非笑道,“就凭你两句话,我就将他们都放了,你将老夫当成三岁孩童不成?”
才当她智慧,也不过如此。
桑落裙摆下的手紧了紧,面上也跟着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