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天幕悬挂着阴云，清晨时落下了些淅淅沥沥的细雨。
大约是冰敷过，宋绛的眼睛没有肿起，却依然含着无神，目光也不复昨日凌厉。
那个大哭的小孩伪装成一个薄情的怪物，为了尊严连悲伤都要体面。
短短的早自习，八成时间江清衍都在胡思乱想，他一时间无法面对宋绛，只是将她的名字在舌尖上咀嚼了数十遍。
第三遍抓到他偷看之后，顶着奇怪的目光撑了一个早上的宋绛终于忍无可忍，掀开眼睑瞪他。
她没有多用力睁大眼睛，锋利的目光却像扎进雪地的细高鞋跟，缓缓刺过。
思绪还残存着尴尬，江清衍直直回视，视线交缠，并无挑衅的意思在，但对方却会错了意，空气中升起丝丝缕缕火药气息。
“挺悠闲的嘛，大早上在这里深情对视？”老师沉沉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不轻不重恰恰震在耳边。
两人一愣，皆是慌张地匆匆移开目光，又后知后觉这般反应更为暧昧，仿佛被抓包的情侣。
甚至江清衍没想到向老师解释，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不自在地揉了两下。
反倒是宋绛很快反应过来，“我们在互相背诵课文。”
这个老师正是昨天早自习的带班老师，对宋绛自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冷哼道：“是吗，那宋绛同学能不能背给我听听看。”
这是故意试探。
沉思片刻，江清衍蹙眉想开口认错先行背下这口锅，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宋绛已经背出了文言文第一段，虽然语调懒散平淡，但咬字清晰，断句自然。
连带着作者信息和出自何处，她完整流畅地背了下来。
她懒归懒，课文又不是背不下来，烦归烦，题也不是写不出来，总不至于这么看不起她，真搞笑。
她耸肩示意，老师点头认可，转身走了。
宋绛扭头见这人对着自己愣神，笑道：“你还看？再被逮着，下一篇我可不会背。”
她说这句话时尾音略有些上挑，难得她没有呛人好好和他说话，江清衍有些意外，一双狭长的柳叶眼都弯起来了。
宋绛见这人好像听不懂人话，被这样柔软又……慈爱的目光盯得难受，干脆直接不理他了，趴在桌子上休息。
不久，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
江清衍听到了，不自主连翻页的动作都轻拿慢放，生怕将人惊醒。
不知不觉，他把手中的书完全放下了，目光描摹着她朝向自己的睡颜——
她少有毫无防备的时候，就连被投以视线都会迅速有所察觉，有这样能长时间观察她的机会其实很少。
睡着的宋绛不知道在想什么，垂下的睫羽扫下一片阴影，竟是意外的乖巧。
一开始她的睡眠很浅，时不时挠挠脸抓抓头发。
再后来她似乎梦到了不太好的东西，秀眉紧蹙，睫毛轻轻颤动。
宋绛的指尖用力扒着桌面，红润的指甲都有些发白，真让人害怕会不会不小心崩断。江清衍没多想，默默将她僵硬绷紧的手指掰回去。
手好冰，江清衍皱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双冰凉的手忽然无意识地紧紧攥住这方温暖。
江清衍当即愣住，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心跳都停了一拍。
良久，宋绛的眉心慢慢舒展开，呼吸重新均匀起来，江清衍讪讪抽回手，耳尖发烫。
光线从窗子照进来，投在宋绛深邃的五官上分外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江清衍对宋绛着实讨厌不起来。
大概是他见得多那些一言一行都挑不出毛病的人，也接触过外表有多光鲜内里就有多腐烂的衣冠禽兽。
对比起来，宋绛说话不讨喜，但都是明面上的，讨厌你就是讨厌你，懒得理你那些有的没的。
窗口透进的微风拂过她有些自然卷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