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轼第一次见到河婆的时候是在一个冬天,无良的黑车司机从高铁站搭载了蒋轼,勒索无果后,直接将人连带着行李都扔在了大桥上。
那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南方的冬天又不下大雪而是下雨,是以桥面上都结起了冰。疲惫不堪的蒋轼一个脚底打滑将手里的雨伞直接甩飞了出去,顺着呼啸大作的妖风,蒋轼那把充话费赠送的折叠伞转过了一圈,落在了河水中央。
“再见了 爸爸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冷冷的小雨拍打着蒋轼的脸庞,他仿佛听到了他的折叠伞对他唱起了别离的歌。
一时心碎,蒋轼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决定在桥洞过一夜。
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蒋轼拎着行李包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桥,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个桥洞已有了主人。
一叠叠纸壳垒成的纸墙后突然冒出来的两只眼睛让蒋轼吓了一跳。
“啊!”
“鬼叫个什么!老婆子我是人!”
如果不是蒋轼大抵能听得懂当地的方言,他还真的以为眼前这个佝偻着背,身上穿着树皮一样颜色,露着一团团黑棉絮的老太婆是鬼。
当时蒋轼是想走的,可突然下大的雨让他不得不马上躲进了桥洞。
“你待在那边,别过来,这是我家囡囡的床……”
老太婆说自己姓何,蒋轼一时不由得在心里给她起了“河婆”的名字。
水里有河伯,桥下有河婆,既然来了人家的地盘,当然要守人家的规矩,蒋轼不敢出声,连连点头就坐在了河婆指的那个角落。
虽然雨一直在下,可桥洞内河婆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内生起了火,这多少让蒋轼有了一点暖意。
“囡囡……囡囡睡……”
河婆对于蒋轼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太多的关注,拨弄了几下火,她就躺去了另一边,只是嘴里一直咕哝着。
这让蒋轼感到有点害怕,虽然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他也从未见过乃至像今天这般近距离地接触过河婆这样古古怪怪的人。
平时一沾枕头就着的蒋轼头一回失眠了,他在桥洞里提心吊胆地坐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瞌睡了一会儿。
而且这瞌睡被打断,还是因为河婆敲起了铁桶。
“糊糊……”
河婆端过来了一个旧的八宝粥罐子,里面盛着一些看起来像是玉米面粥的东西。
“不用了,谢谢……”
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蒋轼摇了摇头,河婆倒也不再推劝,又缩回了那一堆纸壳中。
“囡囡张嘴……吃饱饱……长高高……”
河婆又开始了嘟囔,这让蒋轼有些好奇,他不禁站起身子,朝那边看了看,这一看,让他更害怕了。
河婆正在给一个脏兮兮的破布娃娃喂那罐玉米糊糊,破旧的布娃娃身上有一块块黄色的污渍。
雨停了,蒋轼不敢再多耽搁,几乎拔腿跑出了桥洞,顺着大桥,他几乎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到他进了一家必胜客。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就在蒋轼快要忘记的时候,他在手机刷出的新闻上再次看到了河婆。
“六旬老妪蜗居桥洞三十载,今早失火独带布娃娃逃生,详细报道请看……”
或许河婆早年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蒋轼如是想着,他要去买些水果,去医院看看曾经“收留”过他的河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