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认真细致地观察自己的儿子。
看了许久,方才说道:“你的出生,本是一个意外,事先我并不知情。”
谢沅本已准备面对狂风疾雨,不想却只听得这般轻描淡写的话。
既非兴师问罪,亦非血泪控诉,反像是在……叙旧?
他心头咯噔一声,瞬间升起不妙的预感。
那头的晏无师兀自沉浸在回忆里。
“当我知晓你的存在以后,一开始是抵触的。因为只要你在,那便是我终生且唯一的软肋。
所以我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好的主意,那便是将你远远送走,视而不见。这样既能保护你,也能使我不分心,专心做自己的事。
可惜啊…终究是错了……”
此话出口,非但谢沅愣住,便是崔由妄等人的表情亦很精彩。
桑景行更是视线游移逡巡,似在感叹晏无师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又似在对父子两人复杂的关系啧啧称奇。
晏无师又继续道:“临走之时,你母亲曾哀求我,若你犯下什么错事,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命。
我原以为你要在我试炼之后、身有负伤之时设伏杀之,谁承想在这里先遇上了。
不过我既答应了你母亲,那便不会食言。”末了又着重强调一句,“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威胁逼迫,更不是在用苦肉计博取同情。只想让你明白,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谢沅脸色阴晴不定,似有层云密雨笼罩其上。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声音艰涩:“我也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你说。”晏无师眸含希冀。
“覆水难收。”
当这句出口,桑景行、萧瑟脸上惊奇更甚,崔由妄则是毫不意外,嘴角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
而晏无师听罢,倒也并不意外。
毕竟自家这个叉烧怨恨淤积心中多年,要真三言两语就被说动,那只能说明自己口才太好,以及此子心智不坚,委实拉胯。
因而晏无师只笑了笑,收回视线。
一和崔由妄正对,他的脸就垮掉,重新恢复那不可一世,邪魅狂狷的魔君气场。
“你算盘打得不错,既成功设伏,又借亲情人伦背刺我一把。个中心机手段,任谁来了不说一句诡计多端?”
崔由妄瞧了谢沅和他一眼,笑着否认。
“无师你这话说的,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你被伤得多深呢!但是目下观之,你简直好得很嘛~”
晏无师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只有崔由妄才能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