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二年的新年便在一片欢欣中过去。
算起来这还是晏无师第一个好好过的新年,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还能完整无误地想起其中所有细节,不曾有遗漏。
爆竹声声,春风送暖。
虽然地处塞外边陲,晏无师等人还是遵从习俗,除夕守岁。
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开始。
天刚蒙蒙亮,他便收到来自周国的消息——
是宇文邕写来的一封求助信。
信上先客气地关心了一番,随即直奔主题。
言突厥似有所图,塞外边境异动连连,派出去的斥候杳无音信,几乎可以肯定已全军覆没。
自重掌大权后,宇文邕宵衣旰食、日夜勤政,厉兵秣马准备向北齐开战。
因此突厥的态度在如今至关重要,若是贸然开罪,则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也在去年年底,段文鸯预言成真,突厥可汗木杆突发疾病去世。
他死后其弟阿史那库头继任,称佗钵可汗。
佗钵的亲属众多,年长有威望的不少。
于是为了避免纷争,在继任可汗后,佗钵随即任命自己的弟弟步离可汗统领西面,侄子摄图统领东面。
而摄图接管东面之后,自称尔伏可汗。
至于摄图的死敌玷厥,仍然随其父征战于最西面,无暇东归。因此摄图更加得意,地位仅在佗钵一人之下。
晏无师很清楚摄图是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邕的皇后是木杆之女,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所以这位皇后的存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再加上宇文邕性格强势,对这位皇后十分冷落,进而又引发突厥的不满。
为了日后的伐齐大计,宇文邕不得不忍气吞声。
尽管不宠爱皇后,对突厥的态度却不能不好。即便宇文护身死,周国对突厥的供奉仍只增不减。
而另一边的齐国同样畏惧突厥的兵锋,也倾尽国库进献珍奇财宝,以讨突厥欢心。
如此厚赠,便是佗钵都对部下感叹道:“只要有南边两个儿子的孝敬,哪里还惧怕贫穷呢!”
齐国处于高纬统治之下,整日沉溺享乐,无心国事,自然不在乎颜面。
可宇文邕就不同了,他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自尊被狠狠践踏一回,因此迫切想要找回场子。
就算一时半刻无法大举向北攻伐,也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而唯一能胜任此任务的人,就是他最信任的晏无师了。
对于这个请求,晏无师当即答应下来。
距离上次搞事已有两年,这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的,两年不见又会是什么感觉?
所以在爽快答应之后,把方千泷安顿好,他便挥一挥衣袖,重返北部边境。
照着宇文邕给的地址,他来到第一站夏州。
夏州是长城以北的州府,因怕突厥的侵扰所以只作为边境防守之用。
不过名为防守,实际也没驻守多少兵力,若贼寇来袭,根本守不住。
一个连朝廷都不重视的地方,浣月宗自然也不会在此设立据点。
因为非但没价值,还容易跟着州府一起沦陷暴露,从而带来更多损失。
他将周边城镇都游走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写了一份报告传回长安,得到的答复是返回长城以内,无需再做寻觅。
无功而返不是晏无师的风格,他猜测宇文邕的动作应被突厥提前察知,所以这附近的突厥人连夜撤光了。
即使留下一些痕迹,也是敌人用来掩人耳目、转移视线的烟雾弹。
要想获悉核心情报,只有一个办法。
晏无师打发走长安来使,将手中信纸捏成齑粉。
风势盛大,粉末被风一吹,零零散散飘向远方。
那是——
塞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