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禹那晚从头至尾听完了夏莲弹的所有乐曲。他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听琴,他很失望。
这姑娘是个新手,一定要说好处,那就是姑娘本身秀色可餐,若论琴艺,实在难以恭维。
他不走,是因为想见到另一个姑娘。
然而,姜明越整晚再没有出现过。
在这种情势之下,苏起禹是姜明越最不想看见的人。她宁愿躲到厨房去刷盘子洗碗,也不想让他看见她此刻的落魄和卑微。
如果说夏梨那晚说姜明越擅自离场是冤枉了她,那么这个晚上在夏莲的场子上,姜明越的确是自己跑掉的。
她以为,她能扛过所有的难堪尴尬羞辱甚至体罚,然而此刻她看见了:她不能忍受自己这副低贱到尘土里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能!
她狂乱地跑到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里,躲了起来。她不想见任何人。
就当她死了吧。她哭了。泪水狂流。
夜色更浓稠,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吞噬了一切。
终于,周围一片静寂,灯火消隐,翠馆似是沉沉睡去了。
姜明越走了出来,悄然回了那间简陋的四人房间,那里至少有一张床榻可以一无所求的容纳她。无论她贫穷还是低贱,它都接受她。
天亮了,姜明越木然起身,等待着这一次的惩罚。她不再关心给不给饭吃了,如此苟活,与死何异?
然而,早晨的帮厨和往日一样,没人找她的错,也没人体罚她,她慢慢吃完了馒头,舌尖留下馒头清甜的余香。
这是她迄今为止,吃过的最香甜美味的馒头了。姜明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小柒凑了过来:“姐姐,你昨夜去了哪里?有好几拨人找你。”
姜明越没说话。目光越过小柒的头顶,看向远方。
“我给他们说,你闹肚子,去茅厕了。”小柒小声说。
姜明越心里沉甸甸的,没了害怕,也没了担忧,也不再恐惧。
好似昨夜大哭一场之后,她彻底沉静了下来。
她想理一理思路,想一想自己的出路。
大仇未报身先死?那可不是她姜明越的风骨!
“我确实去了茅厕。”她冲着小柒眨眨眼。露出笑脸。
晚间,她依然去了夏莲的院子。
没有人问她昨晚的去向,因为没有人在意一个地位低贱的小丫头的踪迹。荷叶似乎想问,但终究没有出口。
姜明越不再跟着荷叶。
下人的活计是个考验眼力见儿的活儿,虽有分工,但是在这里和家宅中不同;
这里随时有突发的状况和各种脾性的人,其实很锻炼一个人的临场应变和化解险情的技巧。
夏莲是个很端庄的姑娘,不喜出风头,更不愿意哗众取宠。
但毕竟是有院子的红姑,还是喜欢端着让人夸着,尤其乐意听别人夸她的琴艺。
却不欺负新人。
如此,安静过去了一个月。
中间有几次,她看到了苏起禹,她跟夏莲的贴身亲信丫头告了假后就躲了出去。
慢慢的她有了经验,进大厅之前,先从侧门观察一番,他若在,她就避开不进去。
他不在,她就如鱼得水一般穿梭在客人和其他三个同伴之中,成为客人的左右手,成为同伴的好搭档。
她和苏起禹之间,最好忘掉,最好不再遇见。
她和他,最低贱和最高贵之间,是隔开着十万八千里的遥远距离。何必为难自己,何苦为难别人。
她,只为复仇而来。
姜明越越做越熟练,眼皮子越练越活泛,每个人眼神中的小九九都能被她看出个七七八八。
她越做越有体会,原来晓燕和桃叶可都不是简单的小丫头。她们取得她的好感和信任,并不是她这个做主子的有眼光会调教,而是她们懂得投她所好。
是她们努力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