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案之前,孔融再次对着另一人长揖一拜,躬身行了大礼。
被这位北海相国所礼敬的,却是一个面色如枣,留有长鬓的大汉。
即便如今坐于榻上,也如虎踞龙盘,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身材高大,气概雄浑。
见这位北海相国这般作态,大汉只是眉头一挑,却全然不似刘备那般受宠若惊。
你敬我兄长便是,又敬我作甚?
大汉先看了眼自家义兄,见他打着眼色,才坦然地举起酒杯,也不回敬孔融,只是抬了抬,便一饮而尽。
“二弟,长者敬酒,不可如此怠慢。”
一旁的刘备见状,连忙出言提醒:“还不起身...”
“不碍事的。”孔融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似乎毫不介意:“关壮士阵斩管亥,为我北海除一大害,孔融一介书生,不能亲自上阵杀贼,如今有赖壮士之勇,聊以虚礼一揖,又算什么?”
孔融说的是实话。
无论是他还是北海人,对管亥既是恨极,也是惧极。
若以青州而言,声威骇人者,前有张饶,更有王政,都算是喧嚣一时。
但若是只看北海,管亥却是凶焰之盛,一人奔逸绝尘,不但将前两者远远抛下,便是当年的张角也未必有他更能唬住北海婴孩止啼。
此人一开始是青州黄巾渠帅卜已的麾下大将,自卜已被官军击溃身亡后,管亥便带着残部逃到崂山占山为王。
这些年来,不时侵袭北海,掠城杀官,可谓威名远扬。
前两年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却又在去年骤然冒出,更差点将孔融逼到绝境。
今日大摆筵席,固然是为破贼庆功,解围庆贺,但孔融一改常态,大异往日,却有大半是因为管亥终于身陨,令他终于可以呼出胸中积攒已久的浊气,更是大觉痛快。
看眼前这位大功臣关羽,自然就愈发顺眼了。
哪怕这关羽...自来北海,就不曾拿正眼瞧过他。
天可见啊...这本是他孔融对待他人的一贯作风啊,却偏偏也有自家尝到滋味的一日。
关键是孔融还不好说...
一方面,关羽是刘备的兄弟,刘备施以援手,自己难道能对他的亲近人问罪?
另一方面,关羽也不曾失礼于他,不过是表情永远是旁若无人的默然,似乎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更爱搭不理。
似乎在他的心里,这整个北海,除了两个结义兄弟,便只有一个太史慈能让其正眼瞧上一瞧。
此前的孔融,即便不说心有芥蒂,却也确实有些不悦。
但到了关羽斩杀管亥后,孔融却是再也不介意了,
又看了眼关羽,见他双目似闭非闭,偶有余光漏出,如冷电雷霆般摄人心魄,孔融由衷慨叹:
“真燕赵慷慨之士哉!”
......
重新返回主位上的孔融,环顾堂下众人,指着刘备大声赞曰:“玄德,真仁义君子也。”
“诸君,我等共敬其一杯!”
北海群臣轰然应诺。
下一刻,人人起身,无数双手共同高举,同一时间对着同一个方向相敬。
这般众星拱月,群贤称颂的场景,正是刘备日夜梦寐以求的。
如今夙愿得偿,刘备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雀跃,也连忙站了起来,眉眼间尽是笑意:“国相过誉了。”
一边说着,一边连续饮了几杯,心中连连感慨。
不虚此行啊。
美婢持壶不断穿插,又是三轮酒盏交错,便在气氛最热烈时,孔融覆须沉吟了会,突然道:
“玄德,你既不忍我徐州百姓遭贼肆虐,若有其他地方遇危陷困时...”
“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听到这话,已被灌地有些晕乎的刘备,抬眼看去,一脸的神采飞扬:“只...只要是我大汉的子民,备便不会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