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妈妈平日里好歹是小郑氏身边得脸的妈妈,身上穿的不说是绸缎,也是些平常人家绝穿不起的料子。如今找了一套平常妇人穿的灰麻衣换上,若不是她生的体胖,隐在人群里真是不大能人的出来。
修玉跟着鲍妈妈走了一段路,出了双龙巷,便往西边的朱雀大街而去。
这是李璇玑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出门,所见景象却让她心中寒意滋生。
双龙巷和朱雀大街尽是富贵人家,倒显得出几分热闹。可那鲍妈妈去的是帝京西边,是平民聚居之地。
凋敝。
若一言以概之,唯有凋敝。
侯府之内,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倒看不出来什么。可这尘世江湖,满目苍凉,芸芸众生,衣不蔽体有之,路边乞讨者有之,便是官绅人家雇不起驴车亦有之。
李璇玑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边走边想。
道边一个男人带着他不满十岁的女儿,女孩子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眼神如死鱼一般,身前的木板歪歪斜斜地写着两个字——卖女。
一个老鸨从驴车上下来,带着的龟公掐起女孩子的下巴左右相看。老鸨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龟公上驴车搬下一陶罐的米来,扔在那男人面前。
男人见了米粮,如救命稻草般抱着陶罐,将女孩子丢下,撒腿便跑。女孩子口中哭喊着唤爹爹,龟公抱着她拿起一块破布堵上嘴,便要将她抱上车。
这世道,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竟只值当一蛊米!
李璇玑想起来了!
这世道,与隋末越是末世,越显得繁华富贵。
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犹如镜花水月,取下仕女头上的赤金牡丹红宝石簪子轻轻一戳,便是破灭。
常修玉看那女孩子实在可怜,快步走到老鸨面前,拦道:“这个女孩子多少钱,我要了。”
老鸨上下打量这修玉,看她浑身气派极足,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小门小户,说话还算是客气:“姑娘,这小丫头已被我买下。”
常修玉叉着手,慢悠悠地道:“我们家侧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侍候的丫鬟需得找生的还算端正的,这丫头,正合适。”
常修玉比起商量,更似命令,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
老鸨迟疑了一下,问道:“敢问是哪家的贵使?”
“我家郎主永定侯是也。”常修玉自然不会与她说实话。
老鸨一听永定侯大名,忙退后一步,与那龟公换了个眼色,道:“既是永定侯家贵使,草民岂有不让之礼,只是这丫头毕竟是我花了银钱,这——”
“这簪子可够?”修玉知道她是何意,今日出来的急,身上未带银钱,从头上取下一根荷叶状的银钗,放到那老鸨手中。
老鸨将银钗在手中颠了颠,知道这钗子至少的有足足一两银,忙命那龟公放了女孩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那女孩子千恩万谢地低头谢修玉:“奴愿为娘子当牛做马。”
常修玉却只是问她:“我不需你为我当牛做马。我只问你,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回家?”
女孩子想了想,抬头看向修玉,目光如炬,像是要将天地烧个窟窿:“我爹爹为了让我阿弟吃饱饭不惜将我卖入青楼,这样的家,我何必再要。既是娘子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娘子的,我只跟娘子走。”
常修玉就这么看着她,从她那亮着光的看,看见自己的影子。
常修玉说:“你同我走。”
她不在意地牵起那女孩子脏兮兮的手,向前看去。
那几个小厮也抓到了与鲍妈妈通信的徐家婢女,正往这边来。
帝京西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集,不过是抓个人,在此处还不及打个炮仗更引人注目些。
常修玉也没必避讳,示意小厮将人带到僻静处,当即问了起来。
常修玉看着这婢子甚是眼熟,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