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泽顿时便明白了楼绒绒的意思,当即便吩咐郑百盛,派人前去查验城北的死尸。
不多时,派去的人便赶来回报,果然,其中有一部分尸体并非冻死,而是先被毒杀,因为是下在饮食之中,死者死后又被丢在风雪之中,陈云只是为了查看民众的情况,自然不会细看,就以为这些民众都是被冻死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不同的死者身边发现了同样破裂的汤碗,拿去给郑苗检验过后,确认这就是羊汤馆下在汤中的那一种毒,是由多种毒草萃取配制而成,不为银针所查。
这些人应当是在这些人身上试过了毒,确认能下在汤中不为人所知,才拿来给郢泽他们下毒的。
而且从死者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城北的众人中,好不容易只有这十几个撑着活下来了,他们以为下毒者是好心分给他们热汤,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不料这却是命运给他们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郢泽出声打破了寂静。
他合上手中粗略记载了各处民众灾情,并且估算了救灾所需物资的蓝布簿子,捏了捏眉心,抬头对陈云道:
“你做得不错,叫什么名字?”
陈
云下意识就俯身应声道:
“陈云,陈皮的陈,云是流云的云。”
郢泽闻言,点点头道:
“陈云,孤记住了。”
言罢起身,向车队走去了,萧立跟在其后,显见得二人还有旁的事宜要商量。
直到郢泽的身影看不到了,陈云都立在原地,一直望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小果见他一直站着,拉着他的褂脚,想拉他坐下:
“陈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快吃呀,你不饿吗?”
小家伙以为这些都是朝廷救援灾民的粮食,因而并没有丝毫的胆怯,楼绒绒给他,他就吃,吃得满嘴流油。
然而陈云可没有小家伙这样的大心脏,他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可吃的是当今天子的口粮啊,他陈云有几个胆子,竟敢同当今天子围炉对坐,还同天子分一只羊的肉吃?
他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太过惹眼,楼绒绒从火上取了一块肉来,塞到这家伙嘴里,神色平常道:
“把脸上的惊讶收一收,想来陈大人,也不想百姓知道此事吧。”
烤得滚烫的肉塞到嘴里,陈云条件反射地原地跳了起来,一把将肉串拽了出来,一只手扇着腮帮子,皱着脸直呼:
“烫烫烫……”
然而
脸上的不可置信到底是被烫伤后的惊讶破坏了,陈云也明白过来,这个时候暴露郢泽的身份,显然于民心、于赈.灾都无益,但他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别说他了,换任何一个人普通人来,此刻都得底气不足:我居然跟皇帝说话了?还得到了皇帝的夸奖?皇帝还说他记住我了?
不可置信和喜不自禁,两种情绪在陈云的心中不断盘旋,让他脸上一会严肃一会忍不住笑意,就连肚子饿都顾不得了,只呆呆地坐在那儿。
楼绒绒余光瞥见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眼前青年是个干实事不会说话的,郢泽看过内容之后,簿子便到了她手里,等她看过,大略估算了一番,算出来所需的救济薪炭和米粮衣物之属,跟陈云的相差不大,区别可能是因为陈云这簿子,原本是打算写给户部看的,因为知道户部的尿性,写多了定然不愿开仓,故而能简则简,所以数目少了许多。
楼绒绒让回京的人马,按簿子多三分的量报给费鹜苏,毕竟情势难料,多一分准备总比少一分好,而且她还刻意交代,让费鹜苏带一批特殊的物资来。
她又看了青年一眼,
见青年还在对着火光傻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抽奖抽出来的那本《全农书》,愈发纠结起来要不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