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峣背着秀才进了饭店,拿出银两,让店小二去服侍武松更衣沐浴;又开了一间客房,让安小娴给那秀才治伤。
安小娴看了看,说道:“这等寻常皮肉之伤,你自己料理不得?”
秀才道:“我自然知道如何料理;但苦于身无分文,买不得药材,更站不起来,炮制不了药饵。”
安小娴道:“我可以替你治,但要收诊金。”
秀才苦着脸:“我实在没有钱给你。罢了,城外有处温泉,我爬过去,在里面浸上一浸,也能痊愈。”
安小娴甩了甩手:“那你就爬去吧。”
秀才作势起身,却又躺下了:“大庭广众之下,学狗爬,有辱斯文。这样,你既然是个医生,我也是个医生,你平日里给人看病,需要帮手不是?若是要开生药铺,需要有人装卸草药对不?若是要悬壶于门首,需要有个助手不是?若是要···”
陆云峣拈起拳头:“我也想揍你一顿了。你再碎碎念,我就揍扁了你。”
秀才赶紧闭了嘴。
安小娴道:“我倒是听明白了,你要签个卖身契,给我当佣工还债对吗?”
秀才捂着嘴,只是点头。
安小娴笑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陆云峣去柜台讨了文房四宝,写了文契,落了印款,安小娴收了,笑道:“正需要你出力,我这就去给你兑些舒筋活血、散淤清肿的灵药来。”
陆云峣索性躲开了几间房,自己和白夕汐住一间,安小娴住一间,武松和那秀才住一间,再三嘱咐道:“他若多嘴,武都头随便打。”
秀才捂住口:“不敢,不敢。”
将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枪早,陆云峣和白夕汐走出客房,那秀才正在与安小娴说话:“姑娘的神药,一夜就见效,真是神了。敢问师承何处?”
安小娴道:“正是安道全所授。”
秀才面带敬仰:“莫非绰号‘神医’者?”
安小娴道:“你也知道他的名讳?”
秀才道:“当今世上,中原好医生就那么多,我怎会不识?昔日药王祠一会,他传我疗愈内外伤损之术,我传他仲景遗书孤本之方;还有一名唤作许贯忠的,用一门吐息术跟他换走了针术,又用‘山之术’与我换走了解毒术。我把解毒术与山之术融合,悟通了驱蛊术,所以才祛除了蛊王的救命蛊。”
安小娴顿时大惊:“你莫非真州许白沙?常听义父提起,天下解毒圣手,唯以先生为最,如今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抱歉。”
秀才也吃了一惊:“令尊安好否?”
安小娴道:“正在金国悬壶济世。”
秀才道:“投奔敌邦,不是好汉子所为。我的医术又不输给他,若是跟他一般投敌,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这两句话说的安小娴脸上发烧,正没处辩解,陆云峣说道:“人各有志,何必勉强。”
秀才生怕讨打,闭嘴不再说话。
安小娴一声叹息,独自走向自己的屋子。
白夕汐进入屋子,问道:“小娴,那碎碎念的秀才刺痛你了?”
安小娴道:“白姐姐,我们苗人自认诸夏之人几千年了,未曾有过丝毫叛国之心。也曾记得里阿在时,常常教诲我,‘生为诸夏人,死为诸夏鬼’,不得叛离;无论身在何处,长满摇钱树的地方,永远是我们的故乡。但我的义父,投奔敌国当了医官,遇见跟他平辈论交的故旧,却宁愿饿成这副模样,也不肯向金国变节屈膝,直教我感到羞愧。”
白夕汐劝解道:“你应该以你的义父为荣,不该以他为耻。他从来只知救人,可曾害过一个人?只要救人,就是好医生,你何必计较病患是谁?你看他们汉医,彼此互通有无,增益自身医术,而我们苗人划为三苗,秘术各有传承,导致苗医式微,我所忧心的,是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早晚会成为三苗被各个击破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