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匝叹了口气:“但愿吧。”
陆云峣说道:“你这汉话非常流利,却不像是汉人逼着你学习的。”
罗匝道:“我作为苗人,想学习汉话是我自愿的,他们不该逼着我们去学。显苗经常与汉人接触,被官府逼勒的苦不堪言,只好退居更加荒僻的深山中,可还是被他们找上门来。”
陆云峣道:“这也是奇怪,他们来此不毛之地作战,就算打赢了,你们这般穷苦,也搜刮不到多少财货,非要劳师动众做什么?大军一动,少不了成千上万钱帛的补给辎重,而且连暹罗、高棉,也不顾耗损,不远千里来攻打,你们苗人到底惹下了什么仇怨?”
罗匝苦笑了下,说道:“显苗擅长苗医之术,与藏医、道医齐名,苗医推崇灵蛊之术,道医以‘天地人’为基础开发出辩证之术,藏医崇尚佛教,以‘唯识不灭’为基础,兼以借助高原地气治病,各有千秋,医者多互相往来切磋,但为治病救人,也没什么门派之别。柴王爷强行汉化苗民,显苗首当其冲,首领被诱骗至柴王爷府治病,随即软禁,要挟苗人全面汉化,首领宁死不从,吞下金银饰品自尽,壮烈而死。”
扑簌簌的流下泪来,流在茶盏里。
陆云峣也是感到忧伤:“显苗首领,是个有气节的人。”
罗匝抹了抹眼泪:“随行的折古山头人,降了柴王爷府,供出蟠龙山、朗洞山显苗藏匿之地,柴王爷攻灭两处苗寨,论功行赏,升作牧马的马头,却偷偷传递了消息出来,速速送走显苗圣女。其时正有中原道医前来找显苗头人讨论医理,我们幸存的头人商议后,想要把圣女托付给他带走避祸,那道医却早对首领竹楼内的侍女巧奴儿生了情愫,索要作为酬劳。汉人最崇人伦,我们商议了,让他以汉俗纳了巧奴儿,让圣女拜了巧奴儿为里阿,一起去汉人居住之处逃难。”
陆云峣毛骨悚然,往事猝然涌上心头,失声道:“请问那道医,是否唤做安道全?”
罗匝点了点头:“你也认识这位医生?”
陆云峣终于明白了,这里是安小娴的故乡!魏灵侯是苗人的死间!拼上了两寨苗人,屈身投降,背负叛徒骂名,只为保住显苗头领的传承!
陆云峣轻轻点了点头:“安道全现在身在金国,依然悬壶济世,是个本分的医者。”
罗匝眼里放光:“圣女可曾安好?”
陆云峣道:“她现在在终南山,安置在安道全的一位朋友那里,那位朋友也是个有名的医生,更是个不世出的隐士,应该无虞。”
罗匝破涕为笑,喜得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等兵祸平定,我们去终南山迎了圣女回来,显苗不能一直是一盘散沙。”
陆云峣深深吸了一口气,与罗匝这次交谈,竟然让人如此震撼!
世事无常,江湖无定,恩怨情仇,搅合在一起,直教人感慨不已。
罗匝看了看月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去夕月山押送粮米器械,你可以跟着我去一趟。那里有几个汉人,带着几十名手下,帮我们御守苗寨,也打听过你的消息,我听说你唤做陆云峣后,已经把你当成半个朋友了。”
唤了一名婢女:“阿岚,你带客人去休息。”
陆云峣起身致谢,跟着婢女去了。
一觉睡到天亮。
罗匝已经收拾好了物资,派人请陆云峣吃早饭。
吃饱了,用牛车载着二十大车粮草器械箭矢并芦席毛毯等物资,沿着一条新砍出来的竹路进发。
走了整整一日,才出了竹林,眼前又是一片荒芜的石头山,陆云峣问道:“夕月山离这里有多远?”
罗匝道:“还有二十余里,这一片不毛之地,常有野狼出没,我们在竹林露宿一晚,白天再走。”
陆云峣说道:“你们苗寨,都离着这么远吗?”
罗匝道:“之前不是,现在住的远了,是因为怕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