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峣说道:“有个先生教我读书,教诲说‘礼义生于富足’,他们穷苦惯了,穿的破烂,倒也没甚要紧。可这定海县,河汊山溪众多,寻个僻静处洗个干净头面,总不用花一文钱,也费不了多少工夫,直教如此肮脏。”
刘旺沉默,良久才说道:“他们惯常做的,是掏茅厕、通水道、抬死尸、拉帮套、看场子;没有活计时,还得跳马厩、偷马粪、钻鸡舍,从早做到黑,也换不得几文钱,第二日天不亮,就去城边蹲着寻趁活计,觉都睡不够,哪有心思去摆弄头面?”
陆云峣也觉得不忍,说道:“倒不如你,消息灵通,活的体面。”
刘旺道:“我不过找他们花钱买消息,他们做些脏苦的活计,城内到处乱窜,把见到的事情跟小人说两嘴,就能得些钱财,还感激涕零的,因此对小人十分尊敬。我穿的体面,全靠他们帮衬着,所以与他们交好,每每拿钱钞救济他们中的急难者。”
陆云峣对刘旺反而生了些敬佩:“这就是你求我把他们一起带走逃难的原因?”
刘旺道:“正是,我一直替人帮闲,打探消息,也有些盘缠,远走高飞自然无虞。但我走了,这些可怜人怎么办?所以只是不舍。”
陆云峣只是赞叹了一回,说道:“你随我去棺材铺看看,探探口风。”
刘旺道:“自是该然,客官随我来。”
寻到城外棺材铺,门口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无货。”
刘旺拍了拍门扇:“老甲爹,有个大富商,来谈营生。”
孙老甲说:“没有木料,打不得棺材,改日再来。”
刘旺挤了挤眼:“老甲爹,是卖木材的商人,他得了一些上好缅松,来路有些尴尬,低价出手,图个稳便。”
孙老甲贪图便宜,说道:“既然是刘团头亲自帮闲,自然要好生见一见。”请入屋内,厅中坐定。
吃了盏茶,孙老甲道:“不知行货在哪里?须要过过眼。”
陆云峣道:“我不是卖木材的,而是采木材的。”
孙老甲道:“刘团头素来稳妥,怎么做出这等尴尬的事情?我这里,没有片板,若是要趁手的木材时,即便去山里砍了,没有半个月功夫,也不能解成木料。”
刘旺道:“你那仓库里,都是锯好的木料,弟兄们帮你搬进去的,从未见过你出手,你囤着做什么?”
陆云峣道:“官家封了山场,雇佣徭役伐木造械,支持作战,这个我们都晓得。你囤积居奇,无非想多要利息,我给你几倍价格,好歹卖与我些。”
孙老甲摇头道:“不是小老儿不肯出手,而是已经被买家打包买走,只是租赁了仓库,暂时存放而已。”
陆云峣道:“既然是这样,你跟那买主说,好歹拨一些给我,价格可以双倍给付。”
孙老甲道:“自古买卖,买定离手,小老儿可以帮客官去问,但成与不成,须不是我能说了算。”
陆云峣掏出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聒噪,聒噪,请店家买杯茶吃,相助促成此事。”
孙老甲叫声“贪财”,把银子收了,端茶送客。
路上,陆云峣问道:“棺材铺,历来是小本买卖,他后院之中,怎么会有偌大的仓库和作坊?”
刘旺说道:“此事隐秘,他本是贩私盐的出身,惯常打造贩盐船,棺材铺不过是个幌子,遮掩打造器械的声音而已。近来官家驻跸定海县,附近府县官吏把海禁看紧了,私盐买卖做不成,连贩盐船也被官吏征了去抗金,所以只能经营棺材铺做遮拦。你没见他那场子靠着楞屿河?打造了船只,用圆木铺在船底,直能推到水里。”
陆云峣道:“私盐利润大,也难怪能买下这么大一片河滩。”
说了会话,回到酒馆,酒肉早已备好,店家不见金主回来,不敢开席,正与泼皮们吵嘴,只见一个指着道:“主家来了,你们须抵不住赖,我自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