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的相处,总是先从讲故事开始的。
那是不知何年的从前,一棵苹果树下,竟长出了仙草。
地处无人的荒野,更未临近水源,就连野兽也不会到这儿,仙草慢慢生长,百年,千年,药性终于挥散出来。
苹果树开了灵智,树上成熟的果实也都开了灵智,药性愈发的浓郁,更将周边的草木,都催出了灵智。
终于有一天,那仙草突然枯黄,全身的药性归于根部,又散在了土地中。
原来,是它扎根的那片泥土,也被催生了灵智,时间飞逝中,还令它本能地汲取起地上外物的活力来。
仙草枯死,凡草枯死,这一片的草,全都枯死。
那块泥土终于翻涌起来,在风卷雨淋的深夜,竟鼓得一人多高,待到雨落风停,泥土也变成了人。
化了形,这块泥土终于不再汲取草木的灵气,而是挥洒出自己的精气,促进着周边草木的心智。
花瓣招摇,晃了几晃,根茎竟从地底拔起,变成了人脚。
树藤悠荡,竟从树干上脱落,练成人身。
一颗苹果,也坠落下来,修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一片荒原,经过漫长的时间,竟走出几十个“人”来。
这些生灵,来自同一处,受同一株仙草开启的灵智,自然心生亲密。
这里,数那块泥土最难变成人,可也数它本性最强,无人教导,也能领悟出些修炼的法门。
可这些生灵,一同修炼这道法门,却都无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这块泥土的气息。
泥土一念生,这些生灵便得以求生。
泥土一念死,这些生灵便难以偷生。
这是天地的造化,却不是这些生灵的造化。
泥土带着它们,游走于天地之间,从人吃草药的可能,变成了草药吃人的现实。
这些生灵,有的听话,就和这块泥土一般,变得越来越强。
这些生灵,有的不听话,就和那些没修成人形的草木一样,成了这块泥土的养分。
经年日久,泥土成了粮威老仙,苹果成了郭萍,其余的生灵,却成了粮威老仙某一日的吃食。
也许是离家太远,想有一位同乡陪伴,纵是郭萍不杀人,粮威老仙却也没杀了她,而是一直潜移默化的,压低她的底线,也是她的行为,愈发的和自己想象。
“他心念一动,我便要死,跑,又能怎么跑?”
郭萍枕在张乐的肩头,语气凄然,倒真像个年方二八的姑娘。
“那就杀了那老怪,以后我带你回我师门,以后天高海阔,咱们一起!”
小胖子的言语气势昭然,和他外表一样,真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才敢说出的话。
寺庙,新坟,宝塔庄严。
姑娘,少年,言语渐微。
两世为人的捉妖师,和修行日久的苹果精,终于缠斗在一起。
是历经生死的突然放纵,是命悬一线的紧张恐惧。
种种情绪交杂,终于汇成了生物最本能的心思。
这是不该在寺庙里发生的事。
这是不该在新坟旁发生的事。
可还是发生了。
一个是两世为人,突然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孤独游客。
一个是久经控制,无处躲藏的孤单行者。
终归来说,是两个寂寞的灵魂。
月升日落,终于入夜。
皎洁的月光下,两辈子还未有过的体验,一次又一次地灌注进张乐的感官。
温和的夜风中,多少年来第一回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郭萍的思绪。
与妖的缠斗,从未如此令人着迷。
与人的争先,从未如此惹人陶醉。
还好,一个是真气磅礴的捉妖师,一个是筑基后期的妖修,两位气息绵长,终于胜过了明月,见到了曙光。
夜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