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谷的阳坡,背山望湖。
费盈哀恸跪伏于父亲的坟茔前,泪痕满面。
附近的多个较小的坟墓,安葬着青丘的最后一代奢比尸们,他们本就是为了誓言自愿追随费侯廉而长眠地下的。
倒影狭长,所有在场的人们肃然而立。
黄昏恋恋不舍的最后一缕夕阳,似乎不想失去今日的琐碎温暖。
费邑,因外逃人们的持续返回而恢复了一定的元气。
“父亲,费人不需要也像奄人那样整族迁徙往西土去吧?”
姬禽小心地询问正在伏案办公的父亲姬旦,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不!就让他们安心地继续生活在这里……”
姬旦继续专注于书写竹简,脸颊的肌肉却微微跳动了一下。
“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费邑的男女老幼?会被贬为人之臣妾吗?”
姬禽其实问的是费人会不会沦为奴隶之族。
在这个时代,“臣”指的是依附于主人的男性奴仆;而“妾”则专指失去人身自由的女奴,并非男子的侧室。
“不可以!”
姬旦断然否定,竹简上因颤抖的笔墨出现了一处濡黑。
随之,姬旦抬起了头,看向窗外的阳光。
姬禽沉默着,没有再出声。
片刻后,姬旦温和地吩咐儿子:“禽,再过些天,就是费人行传统社祭的甲日了。你带人好好准备下,届时我们一起行祭于他们的社庙。”
“是,父亲。”
“祭品一定要丰富!仪式要隆重!”姬旦再度强调和补充。
“明白了……”
姬禽这下放松了,甚至脸上有微笑一闪而过。
父亲以王庭摄政的亲临费人的社庙并祭祀费邑的土地神,显然意味着尊重与重视。
那么,费盈的族人和同胞就安全了!不至于蒙受自己担忧的可悲处境。
儿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姬旦的情绪却犹自涟漪起伏。
商奄是东夷大叛乱的醒目爆发源之一,虽然其实是受到了费廉的幕后操纵。
所以,必须针对商奄之族予以惩罚,以儆效尤!
这场震动天下的悲哀战争,引发和制造了太多的痛苦、破坏和流离失所。
回头看虽然还是无可避免,毕竟它攸关新兴王朝的安全,姬旦却在痛心反思之下决定尽力弥补人心的伤痕,力避创伤疾苦的延伸和扩大。
不久之前,他签署了一项冷酷的命令:将幸存的商奄贵族阶层,连同一部分的平民,集体远迁至雍州西陲的荒芜所在。
这一古老的处置办法会让背井离乡的人们无比痛苦,却强过对反叛者肆行杀戮的残忍惯例。
而且,摄政姬旦签发的命令很清楚:允许抵达目的地的商奄遗民们未来实行自治,并非是像商朝那样地全体降为可悲的奴隶之族。
另一个醒目的反叛大国薄姑,姬旦则将处罚权完全交给了姜子牙,相信老到睿智如师尚父,自会拿捏得当。
姬旦付出了相当的招安努力,才让流散窜逃于凫山与蒙山中的费人大部分逐渐重返了家园。只有年轻且敏感的姬禽,才犹自担忧费人会遭到背井离乡的驱逐。
在姬旦的计划中,已经廓清了费人的未来:向彼充分展示己方的诚意,善待每一个费人男女,最终让上上下下都安居乐业于斯世斯土,成为王朝的百姓。
唯一让姬旦踌躇不定的是:将来当由谁出任费人的首领?
费仲安葬在了青丘,费盈不知所踪,也没人知道费盈的二哥费胜的下落,同样找不到费盈侄子费扬及奄婉一家人的音讯。
尽管如此,姬旦还是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有一天,能看到费盈或者是费仲的后人,来继承古老赢费氏的衣钵香火。
如此,于心方安。
春光明媚的镐京。
街头悬灯结彩,往来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