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受命十三年,豳历二月初吉,鄂邦,盂津。
玄冥司候的时节,天寒地冻,朔风凛冽。
低云长河,黄流浩荡,肆流的冰凌时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碰撞碎裂声。
然而,黄河上下,炽热的雄性荷尔蒙喷薄赍张!
百舸争流,舳舻相继,人喧马嘶,一往无前。
王舟稳稳靠泊在盂之河津的北岸,轻舟阔舫接二连三纷纷抢滩。
面前的冀州滨河之乡,也属于率众投诚的鄂侯子斯所有,是鄂侯家族的祖传领地。
四牡载驰,旌旐央央!鞗革灿然,和鸾雝雝。
寒风漫卷,赤色大纛猎猎飘扬。织文鸟章的斗大“周”字,宛如绣金走龙一般璀璨夺目。
王舟上最先下来的,是驷马雄壮的仪仗车。
钩膺鞗革,约軧错衡,簟茀煌煌。
“驾!”随着驭手姬高的一声高喝,车轮骤然卷地前滚,留下一道醒目的车辙。
弓弦声动,一枝彤矢“嗖嗖”啸鸣着飞向战车的前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逆风飞出不下百步后,扎落在一丛枯草旁,尾羽犹自震颤。
“好样的!”车右长戈森然的力士散锴赞叹一声。
车左威风凛凛的姬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收起了手中的玈弓。
“吁~”居位最前的姬高熟练地勒住了六辔,驷马轩车随即放慢速度,很快停稳于彤矢落地的所在。
马儿们似乎意犹未止,喷出的鼻息遇冷变为白雾,提足兴奋地踏着脚下的土地。
仪仗车的中央,端立着周邦太子姬发,神色清正冷峻。
贝胄朱缨,绿縢鱼箙,仪态如山如河,眸光神采奕奕,右手的太白三角令旗挥向岸上。
载骤骎骎,一辆辆的驷马坚车有序依次登岸,追驰而来。
駪駪征夫,几十路登陆的步兵纵队,从容不迫又绵绵不绝。
河岸上到处都是生龙活虎的伐商兵马,数万披坚执锐的勇士在各自将领们的指挥下旟旐斐然。
一辆戎车从斜刺里隆隆驶来,驷骐煌煌,君子所依。
“启禀太子,三千虎贲已列队齐整,师尚父打算直取沬邑,请太子下令启程。”
周邦大将南宫括器宇昂藏,横臂胸前向王者姬发致礼,高声请命。
“烦请南宫将军代语尚父,克彼沬邑,迫彼商郊,执讯获丑,王师前驱尽可便宜行事。”
“得令!”南宫括的驷马檀车风驰电掣而去。
虎贲,是此番燮伐大商特别设立的一支军中劲旅。
姬周王国的军制,发轫于姬发的祖父王季称雄于西土雍州之时。
身为殷商朝廷正式册命的西伯暨牧师,祖父姬历一生东征西讨,麾下的西岐将士所向披靡!
然而,王季后来被商王文丁骗去了商都北蒙,进而遭到幽禁。性格刚烈的祖父愤而绝食,不幸殒命于冀州的北蒙城。
但是,先王祖父给父亲文王留下了一支合计四师的强大王师:国都岐京的岐师最是兵强马壮,还有戍守西疆的豳师,部署于东疆先祖领地邰邑的邰师,以及驻扎在终南山脚下的盩师。
先父姬昌一生兢兢业业,忍辱负重对抗大商王朝,谥号曰“文”,实际上武功同样是赫赫明明!
除了给自己留下了一众文臣虎将,西土王师在父王手中扩大到六师规模,上上下下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汉!
镐师,又称京师,戍卫着京城丰镐。
豳师,牢牢控制着先祖公刘起家的辽阔豳乡。
原先以邰邑为根据的邰师,移师到了祖父王季盛年时建立的新都程邑,驻扎于毕之原,易名为毕师。
鹰扬虎视的盩师,防区更是大大扩充。西起陈仓、郿邑和岐京,东含邰邑以及盩厔军营,卫护着南山北麓一线的大片河山腹地。
在南方千山万壑的华阳深处,姬周的商师旗帜威震南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