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轿帘无风自动,缓缓掀开了一角,危急之下,厉愁却神奇地冷静了下来。
他此刻自然满腹疑窦,可当下他最好奇的却是,若这鬼怪真有莫大威能,他几番阻止,纵使是无用功,也应当令鬼怪气愤、恼怒才对吧?为何这鬼物又对他的多番阻拦置若罔闻呢?莫非他们并不能随心所欲,也无法对自己出手吗?
想到这儿,厉愁不再犹豫,闭上了眼。果然,当他闭上眼睛的瞬间,那顶自近身后便一直发出滴答水声的轿子便不再发出动静,唢呐手跳跃腾挪时衣物摩擦的声音也消散不见,周遭又恢复成了一片鸦雀无声。闭上眼睛无法视物,四周冷寂安静无声,听觉也失去了效用。但好在人仍活着,只要活着,便很难被忽略,便不难被拥有敏锐感知的厉愁捕获。
于是他飞快地探出手去,又稳又准地制住了李寻欢的手腕。
“闭眼,凝神。”知晓李寻欢无法看到自己的神态,厉愁出声提醒。李寻欢依言闭上眼睛,果然发现了其中玄妙。鬼轿近在咫尺,他却再不去看去想,万籁俱寂,又过了一炷□□夫,厉愁松开了手,李寻欢才睁开了眼睛。
红轿已然消失无踪,再看马蹄,其上缠绕的丝线也已经不见痕迹。李寻欢松了口气,想到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登时笑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轻生死,但现在我才发现,活着毕竟更好。”他话说完,一张脸上松快神情便垮了下来,凝重地快速回头——若非他胆子够大,且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怕是真要像个小姑娘似的,尖叫着跳起来。
那顶如妖似鬼的红轿正静静地伫立在他身后,送亲的队伍依旧无声地喧闹着,倒是厉愁……李寻欢迅速环顾四周,仍未发现他如今身在何处。一瞬间,他挺直的脊背也微微躬了起来,似乎终于放弃了挣扎,只是对着轿帘一角的风华露出了痴迷而幸福的神色。
“表妹……”李寻欢喃喃着伸出手去,掀开碍眼的轿帘,将手递到了轿中新娘子的面前。他面上浮现出春风般的温软笑意,似乎在这一刻看见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似乎预见了这个人即将成为他的新娘。
一只皱纹横生的干枯手掌自新娘红衣下探出,露出了一小截本该被衣物遮蔽住的焦黑手臂,终于,在这只手即将挽住李寻欢手掌的时候,一点炫目的流光没过,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一柄尾端系着彩色丝带的飞刀没入进了新娘的盖头,蕴含着极强的内力,将她整个身躯掀动,钉在了轿子后方。
发出这最强的一刀,李寻欢脸色泛白,不住轻咳。他急促地喘息着,不再去看那诡异新娘,反倒钻进轿子,急切喊道:“厉兄?”李寻欢自认已丧失了大半力气和心力,虽并未绝望,但现下比起无谓挣扎,他更想找到厉愁。而这轿子,恰巧便是藏人的最佳场所。
厉愁当真便在轿中吗?李寻欢自然没有发现,他一直寻找的厉愁正端坐在一旁的马背上,好整以暇地望向他。
原来自刚才厉愁唤醒李寻欢时,那顶轿子便真的消失了。只是李寻欢似乎被某种瘴气所惑,厉愁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幸免,但李寻欢却好似真的陷入进了某种幻境。
厉愁想要唤醒他,却被另一位不速之客打扰,只好坐回到了马背上,与这位不知来意的客人对峙着。
今夜的神秘来客也太多了些。
厉愁在心里感叹一声,便眼睁睁地瞧见这位憔悴沧桑的落魄道长倒骑着毛驴,悠哉悠哉地来到了他的身旁。那道长躺在驴背上,嘴里叼着一根随处可见的草茎,翘着二郎腿观赏着如坠梦中的李寻欢,还十分自来熟地对厉愁点评道:“看不出来,你的这位朋友倒是这么想娶亲呐。”
他生得奇丑无比,身上臭味更是熏得喜洁的厉愁不住皱眉。但神奇的是,厉愁对这道长却并未心生恶感,反倒一见到他,便打从心眼里觉得对方亲切和善。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对着孟小侯爷孟良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