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您不喜清淡饮食, 这桌上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孟良宵翻了个白眼,冲苏公子解释:“我外祖父虽然年事已高,但最喜食辛辣荤腥, 咱们楼子里的厨子刻意备了清淡滋补的食物, 他反而不喜欢的。”
郑三太爷童颜鹤发,出尘若仙。这样一位老神仙, 纵说他是餐风饮露、吞云吐雾也不为奇,只是看他面貌一眼, 便叫人觉得, 这般人物纵然会如凡夫俗子般饮食, 也必定是用些最清淡雅致的食物。
被外孙戳穿自己的细微心事, 郑三太爷哑然失笑, 他阻止了要为他换菜的楼中子弟, 只递去一个眼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乌南便自宽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拧开瓶塞, 将一丸火红的药丸递给了他。郑三太爷吞服下去,只觉舌头发麻, 满口生香, 于是忙拣了面前几道清淡小菜尝尝,一边吃, 一边令乌北递给满是好奇的树大夫一颗,示意对方吃下去。
树大夫托着这颗珠圆玉润的红色药丸轻轻一嗅,比起鲜艳的外表, 这药丸散发出的气味几不可闻, 他在郑三太爷充满鼓励的目光中一口吞下, 霎时满脸通红, 双手重重按在喉咙之上,整个人自桌上跳了起来。
两瓣嘴唇辣、舌头辣、喉咙辣、胃似火烧、肠似炙烤,这一口下去,树大夫只觉得郑三太爷果不愧是官家御笔亲封的在世真仙,否则为何他这凡人只是吞食一颗太爷亲炼的仙丹,便能修出真火?但好在这暴烈的辣意并不持久,几息过后,树大夫松开了被自己抓住的脖颈,重重舒了口气。
此时被辣意激起的热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树大夫武功低微,不晓得这药丸对内力究竟有多大帮助,可他医术高超,自然不会感觉不到,自己原本滞涩的经脉内府变得平稳舒张,一年四季总是又痛又涨的双腿也变得轻松。他身上诸多隐痛痼疾,竟在这片刻间已被这玄妙的药丸治愈。
他睁大眼睛,既感激郑三太爷为他消除隐疾,又有些惶恐于对方如此厚赠——他虽不在武林,却也懂得“洗经伐髓,重塑筋骨”这几个字的吸引力。此外,他更觉郑三太爷神秘莫测了起来。
这般药物,真是药物吗?
恐怕传说中的仙丹,也不外如是吧?
郑三太爷见树大夫呆愣当场,哈哈一笑——他这样笑起来,倒真与孟良宵有几分相像,只听他道:“老人庄特制鲜辣丸,驱寒祛湿,口舌生津,当然,最重要的是味道不错,是上佳的调味品。”
苏梦枕介绍完孟良宵和金风细雨楼的新盟友,起身便准备走。他并非能与楼中弟子聊天谈心的那种领袖,实则是将温和藏在心底,表露出孤傲、强势的首领。他不欲过多交际,不愿将极为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中,楼中众人却都知晓他连日来诛叛徒、剿敌首的英雄事迹。
他仍旧不爱与手下交谈,在热闹之际仍旧要走。
只是如今,他已不是孤身一人。
在他身侧,有孟良宵这般知交好友,有王小石这般年轻新秀,在他身后,有杨无邪、树大夫等全心全意为他效命的心腹,在他遥渺而坚定的梦想之畔,更有继承了先父遗志,在他手上越发壮大的金风细雨楼和天下第一庄老人庄的鼎力相助。
苏梦枕忽而觉得一向不甚通畅的呼吸也顺畅起来,胸口轻松、闷窒散去。他走向青楼——与他同行之人亦随他走向这座他常常待着的,象征着“枢纽”与他本人以实干为主意志的小楼。
他转身上楼,登上七层议事厅中,自窗外遥望向那一棵已经抽出了新绿枝芽的伤树,一双寒焰似的眼睛扫过这厅中的每一个人。他说道:“不错,既然该到的都到了,就来讲讲关七的事吧。”
“雷损一死,迷天盟便是咱们的大敌,事实上楼主早有方针,原是要联合六分半堂围剿关七的。”杨无邪率先说道,仍不免望向苏梦枕一眼。
苏梦枕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