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手腕一转,一鞭抽在陆小凤的手背上。鞭子极细,挥动时还有细微的破空声,想必打在人的皮肤上必定是要留下一道淤痕的。但这鞭子落在陆小凤手背上,他却觉得软绵绵的,似乎是被极佳的棉布包裹住手背轻轻擦拭,再定睛望去,果然不见任何痕迹。
“是一种鸟雀的羽毛编织而成,”傅道长问他:“疼吗?”
陆小凤摇头。
傅闲云又去看花满楼:“花公子注意到他了吗?”
花满楼点头。
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因为他的脑海里,此时正充斥着一个并不美好的想法。
他当然已经看见——在傅道长挥动鞭子打在陆小凤手背上时,石驼又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就仿佛……这鞭子抽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石驼既看不见鞭子的模样,也听不到破空的呼啸声,这样的一个人,却能感知到牲口、感知到皮鞭,对被鞭笞的痛苦如此熟悉,他又经历过什么呢?
花满楼几乎不愿再想下去,因为他总能看到人性中的善与美,可自离开了百花楼,他又总能发现人性中的罪和恶。
傅道长却感知不到他的忧郁,反而轻松畅快地说道:“就是这样啦。”说罢,收起鞭子,拍了拍身下的毛驴,美滋滋地在驴儿行走间极具规律的摇晃中闭上了眼睛。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对情绪低落的好友笑了一笑。花满楼问他:“你在外闯荡的半年里,总是遇到这样的事吗?”陆小凤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声音中带着追忆:“哪能尽是这样残酷呢?美好的事也是有的。”
残酷。
这次换花满楼愣住了。他似乎明白了,三哥在官场为官,五哥曾在江湖上漂泊,可当他们回家时,他们的气息在截然不同的同时,竟还有一丝出奇的相似。那时的他目不能视,年岁尚小,如今的他却隐隐猜测,那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息,是否就是经历过残酷、深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无能为力后的落寞呢?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呢?”花满楼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他坚信陆小凤懂得他的意思。
陆小凤果然也不叫他失望,用略带担忧的目光在花满楼身上扫过,摸了摸自己极为自豪的两撇胡子,露出笑容:“我啊,我会将鞭子折断。”说罢他问道:“花满楼,你呢?”
花满楼笃定地说:“我会向前看。当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渺小,可坚持下去,总会有改变的,不是吗?”
陆小凤点点头,在一股莫名念头的驱使下,鬼使神差地凝神望向了好友,果然,他眼中的花满楼立时变成了一个发散着温暖光芒的光团。于是他立刻道:“坚持下去总能改变,况且你绝不是一个人。”他嘻嘻笑道:“这条路上,又怎么能少得了我陆小凤呢?”
傅闲云悠闲地翘起一条腿。
他也没想到,一朝入道,他竟然瞧见了这样多的奇人。他忽而想到温小白,想到因为温小白而禁锢住自己的那位同路人,忽而想到陆小凤,又忽而想到花满楼——尤其是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并非易结易解的缘法,对方与他之间已有因果。他承了对方点化入道之恩,纵使对方并不知情,他也不能不去报答。
傅闲云还他光明,有心让他看见江湖的残酷、人生的艰难,有心让这位被父兄保护得很好的公子知难而退。但这位公子却心怀光明、饱含善意,几番试探下来,倒是显得傅道长的做法落了下乘。公子的身上已经与这世间缠上了密密麻麻的丝线,他的未来绝非一帆风顺,麻烦和凶险也将始终伴随着他,就像他那位名为陆小凤的挚友。
比之花满楼,在傅闲云眼中,陆小凤的命途更加多舛。但他胆识侠气、武功智慧均属一流,既是花公子的知交,又是个难得拥有赤子之心的年轻人。或许正是出于这一份好奇,才让傅道长保存了那野外横死一家三口的真灵,叫他们能够亲自与陆小凤致谢道别吧。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