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他被庇佑在长辈的羽翼之下,从不以此为耻,反倒觉得自己厉害、伟大、简直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这样的一个苏梦枕和这样的一个孟良宵,本就南辕北辙,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偏偏是这样的一个苏梦枕和这样的一个孟良宵,竟在凛风里,在大雪中,宛若知交一样,并肩走了很远。
远到苏梦枕又咳了三次,远到孟良宵又从他用脚尖碾出来的小水坑上跃过去了七回。
更远到杀机突现。
他们已走到人迹罕至的贫民区。
偌大一个汴京城,自然不会只有苦水铺这一个贫民寒窟。此时他们踱到这样一个绝佳的去处——残砖朽木、断壁残垣、枯草遍地、乱石堆积——一个正适合埋葬任何人的地方。
这破屋已足够破,却还能更破!
这间塌了大半边的屋舍突然炸起道道白烟,更有窸窣声嗡嗡响起。
空气震颤,箭矢破空,声音未至,箭却已直指面门。
苏梦枕恍若未觉,茶花却已悍然出手。这位精壮强悍的汉子以一个常人决计想象不到的速度,灵而又灵、巧之又巧地掠出,脚掌在地面一踏,将一地落雪碾成粼粼水坑,率先朝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奔去。
又一声炸响。
破屋已消失不见,它残破的土墙倒塌,露出架得整整齐齐的一百架弓/弩。
这些弩手训练有素,身前立着盾牌,摆出势在必得的阵仗,牢牢把握住这难得的良机——杀机!
茶花的目标自然不是弩手,而是杀手。
这些本躲在弩手身后,却在箭矢齐发之际,自他们身后钻出的杀手。一百架军中良弓、一百个精良弩手、三十位青衣杀手,共同在这个雪天,织成无缝的袭杀天网。
茶花已与四位杀手交了手。
他右掌横于胸前,左手握拳击出,刚猛拳势却犹带一股劲力,牢牢吸住三位杀手,迫使他们向他攻击。右掌则自身前运气,内含柔劲巧劲,拍向第四位时,已化拍为勾,黏住杀手身体,将他与其余三位甩在了一处。
苏梦枕也已动了。
劲弩疾射,箭雨之下,他身上厚厚的大氅已在电光石火间卸了下来。衣衫挥动,带动飒飒的寒风,迅疾如电。身法变幻之间,漫天箭雨竟被拦在了这一方小小的衣衫天地里。
止住这波箭雨,下一波箭势又在眼前。杀机未断,埋伏方起,苏梦枕想也不想,手中就多了一柄刀。
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便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轻吟。
透明的刀锋、绯红的刀身,与飞雪映射出水红雪白的一片。刀身掠过,这柄奇异的刀便红了起来,更散发出阵阵香气——纵使它一出便染上了敌人的血、剁下了敌人的头!
围向苏梦枕的杀手本就不多——大约是怕影响了弩手的发挥,又恐在乱中为自己人所伤,所以围住他的五人,本就是一顶一的好手——可此时这些好手见了这柄刀,无不飞身疾退,唯恐避之不及。为首者堪堪躲过劈向他头顶的刀劲,任由冷风贴着头皮削下一缕乱发,只瞪大眼睛,撕心裂肺地喊道:“红袖刀!”
苏梦枕怪眼一翻,瞧向这位躲过他一刀的杀手,谁也说不清他“瞬息千里”的身法有多快,谁也形容不出他挥刀时的风情。
这柄刀是魔刀,还是神刀?
握刀的这个人呢?他是刀神,还是刀魔?
本位居高手之列,却被这惊艳一刀吓破了胆子的杀手只有退,疾退!
他人正奔逃,心已后悔。他万不该在这时选择入京,万不该谋夺郑医令,更万不该与苏梦枕为敌!但好在他比之挥出这一刀的人虽不算强,比之同行其余杀手却已足够强。强到他能够自这柄刀、这个人的手下逃脱!
他尚有时间垂眸。他当然已经逃走,这件衣服、这双手、这个身体,岂非他自己?只是他忽然诧异发现,他竟看到了“他”的全身——除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