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袍白狐裘, 白鸟白翅白愁飞。
除却那叫他咬牙切齿的折辱,白愁飞已将半年前衣公子对他所做的三捧三摔, 一一讲清。
白愁飞那严霜的脸, 满布着深峻的愁。
好重的愁。
当初干洁雅逸的白鸟,被禽兽玷污了羽翅的愁。
深夜饮恨那无解的仇。
柔韧轻捷的鸟身空腔,被迫塞进太多沉重的污秽, 以至再难振翅翱翔的仇!
烛光哔剥。
苏梦枕猛烈地咳嗽, 偏头。
余光射向白愁飞。
这他曾经的兄弟和敌人,现今以委屈的态度控诉他苏梦枕身为老大、却没能庇护他的白愁飞!
苏梦枕问了个问题。
一个让白愁飞脸上的愁,更愁更孤寂更峻烈更严寒的问题!
他问:“白老二,你现在对我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姿态, 到底是真的,还是你故意演来给我看的?——你何必要博取我一个阶下囚的同情?”
白愁飞一个不可察觉的愣顿。
紧接着, 白愁飞倏尔冷笑!
“——哈!”
他像是被苏梦枕专门研制的伤心小箭刺中心房。
一支比那日雷纯的戏弄, 更为让他心碎的箭!
白愁飞‘仿佛’故作坚强地冷笑, 失望地摇头, 看向苏梦枕道:“苏老大,你已经堕落了、失败了,不敢再相信人了?苏梦枕啊苏梦枕, 从前那个集交豪杰、身先士卒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 一败不起了?如今竟然连一场闲谈,都要疑神疑鬼!
“顾惜朝、还有狄飞惊!你们俩还在这干什么?还在这么个废人身上浪费什么时间?有这个瞎功夫, 还不如抓紧时间回去床上睡个好觉!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已经再起不能了!”
苏梦枕咳嗽。
低低地、全盘在胸地咳嗽。
他看着地上毛毯的花纹, 道:“原来如此。”
顾惜朝立马接话道:“什么原来如此?”
苏梦枕对白愁飞道:“你要杀汇帝的话和你对汇帝的恨, 是真的。但这些, 也确实是你故意表现给我看的姿态!”
监牢外的顾惜朝和狄飞惊, 齐齐一惊。
两人骤然看向白愁飞。
正好撞见白愁飞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惊诧警惕和羞恼!
‘口是心非的白愁飞,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还不是就连这功劳你也要抢?’
却听白愁飞愈加失望、愈加冷笑道:“我为何要故意表现给你看?苏梦枕、苏老大,你真是好得很哪!我自曝耻辱,与你推心置腹、促膝谈心,你却怀疑我自揭其短是别有用心!”
苏梦枕道:“是。没错。因为你白愁飞,哪里像是会和别人谈及自身耻辱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是我苏梦枕!曾经一手扶持你、培养你、提拔你,到头来却得了你一记背叛弑上的我?!”
说到这里,苏梦枕竟疏淡地、洞彻地轻笑起来:“白愁飞白副楼主,那日你孤身上楼来时,我也求过你,问你‘就不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放我一马’!白愁飞,还要不要我替你回忆回忆,你曾经说过的回答?”
白愁飞不答。
苏梦枕替他答:“你曾说,见过你落魄之时卑微境地的人,见过你挣扎、屈辱、失败和错误的人,管他是恩是主,都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啪!”苏梦枕干瘦苍白的手掌一拍!
苏梦枕道:“这样一个你,这样一个白愁飞,你要叫我相信,你现在自揭伤疤、陈述屈辱,是来跟我诉苦、诉委屈?顾相、狄大堂主,我就问两位,你们信吗?”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我不信。”
狄飞惊跟着轻笑道:“我也不信。”
白愁飞无话可答。
但白愁飞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苏梦枕失笑。
摇头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