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同道合的友人之间,才会不怕留下隐患地相互埋怨、又相互督促!
铁木真“啧”一声,翻动案上堆积的文件,极为自然道:“本汗要某人做这个若相,不就是要他来做这些事?替本汗的蒙古搭骨架、填血肉,令它生生不息、绵延不绝,铸就本汗的万代蒙古帝国!”
盛年对顾惜朝“哦”了一声:“搭骨架、填血肉?好啊,是谁?是哪位大汗又抄了他若相曾经的谏言?这位大汗既然晓得他的若相要替他做什么,那就放宽心罢!八方汇涌,皆曰我民——有多大的眼界,便成就多大的功绩!
“举贤帐如何?谍子涌入又如何?我既然敢用,就不怕他们效忠谁人!忠心有忠心的用法,不忠有不忠的用法;有才有有才的用法,无才有无才的用法——谍子也有谍子的用法!天下没有我用不了的人,只有别人用不好的人!
“火中取栗,乱中取胜,引虎狼相斗,得渔翁之利,岂不趣哉?
“故而我说——‘吾任天下之智力,以吾道御之,无所不可!’”
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语出《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顾惜朝心道。
曹操的原意是:我广纳天下的文人武将,用正义去驱使他们,就可以做任何事。
而若相盛年,加了一个“吾”字,就变成——
盛年道:“我任用五湖四海的才智武功之杰,用我的道驱使他们,我要做的事就无所不达!”
——我的道。
铁木真哼声,嘴角却已经现出细微笑意,抚掌道:“本汗的若相,你很有自信!”
盛年双掌相击一下,道:“我的自信怎么样,我到底几斤几两,整个蒙古你最清楚!”
铁木真忽地抽搐一下嘴角。盛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叫他想起了怎样的往事。
他指向假装木头人的顾惜朝:“那譬如此人?”
“譬如此人——”盛年转脸,对顾惜朝道,“譬如你,顾惜朝!你忠于谁人?来自哪一国?来蒙古目的为何?不重要、不在意!真真假假,我照样用你!何况——”
顾惜朝谨慎地苦笑道:“惜朝这种人,又有谁愿赏识,招我去做谍子?”
盛年脸上研判与兴味的笑意一闪而逝:“都可、都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忽地没了表情,只一双狭长丹凤眼将他凝视:“顾惜朝,我很看好你。像你这样的人,在我这里待过,不论你去了哪里,都再也无法忍受上司的愚蠢短视。这天下之中,若论识人之明、用人之智,有几人配与我并肩,又有几人能与我媲美?
“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叫你如鱼得水、鹏飞九天。也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叫顾惜朝此人,做最淋漓尽致的顾惜朝!”
振聋发聩。
顾惜朝:“…………”
顾惜朝瞳孔颤动,久久不能言语。
谁能知晓顾惜朝此刻在想什么?
就是多年以后,顾惜朝都理不清,他此刻想了些什么。
突然,顾惜朝丢掉礼仪,直呼其名道:“盛年。”
盛年:“哦?”
顾惜朝喃喃:“盛年盛年,你为何叫盛年?”
盛年道:“我名盛年,盛放的盛,年华的年。顾惜朝,你又为何叫顾惜朝?”
顾惜朝道:“你可曾见兰花草?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①。”
盛年止语。
不再言说。
一阵静默。
在铁木真的旁观下,俊雅颓丧的年轻人单膝跪下,对他的若相低头道:“惜朝,愿为若相效力!”
顾惜朝也曾对傅宗书说这话,但顾惜朝的内心却全然不同。
究竟不同在哪里?
他自己也不能分明。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在模糊中冲动,在朦胧中享用。然后,一生便有足有缺地过去了。
谁人能从头到尾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