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纯笑道:“我也心生向往了。”还有那么点女孩子不可免俗的、可爱的攀比心。
两人相视一笑,袁紫霞拉开了马车的门帘,却见无情雪骨跟在远处。
“无情雪骨什么时候下去的?”
袁紫霞微一愣神,随即反应了过来,田纯也说出了袁紫霞心中的判断:“是从我们压低声音说话开始的吧?无情雪骨耳力很好,显然他听到了。但意识到我们不想他听见——”
“于是他便回避了。”袁紫霞接道。
两人一时复杂万千。
田纯勾动琴弦,低声赞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君子啊。
袁紫霞望着无情雪骨。
她这样善于笑的人,同样善于观察人。
观察得透彻,才好将人一发击破。
无情雪骨喉间缠着藏青色的柔软丝绸,乌黑粗长的发不束不编,在胸前沉默垂落。他是这样不爱说话,袁紫霞认识他到现在,还没听他说过一个字。
已是入秋。袁紫霞望见无情雪骨兜帽里雪白细长的貂毛,那些密得过分的貂毛几乎涌将出来,把无情雪骨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团团簇拥。
这样一看,竟然显得他有几分软和。
——像个怕吹冷风裹紧衣服的小姑娘。
但这都是袁紫霞一厢情愿的错觉。只不过几日相随,袁紫霞已经知道,无情雪骨是个何其复杂的、多面的、可爱又可怕的人!
沉默不言的无名刀客缓步走过。
在他身后,道路两旁的草叶摧折飞舞,日晒夜淋的石子刹那间化为齑粉,两边房屋的砖瓦墙悄然刻上一道道诡妙刀痕。
刀刀皆是致命杀招!
那些无情雪骨身上翻滚不息的刀意,以及他周身龙盘虎踞撕扯不休的无形刀罡,全都在昭告着——
这个男人,每一个呼吸都在不断出刀。
这个无情的人,每一个呼吸都在不断杀人!
就是这样一个无情雪骨,和西门吹雪狭路相逢。
汴梁城乌黑巨大的城门下,唯有西门吹雪一点灼人心火的白。
雪白的衣,雪白的人,还有雪白的神色。
人的神色要怎么如雪一般?
覆霜的寒,结冰的傲。凛冽秋风中递来的一抹参天利光。
西门吹雪的一生都在等待。
等待他的剑尖刺入背信弃义之人的胸膛,等待吹落剑锋上那一抹血色。
唯有那一刻,西门吹雪才鲜活地活着。
“无情雪骨,我来杀你!”西门吹雪道。
他的声如他的剑一样冷,充满杀气和剑意!
从天穹俯瞰,护城河外,土黄沙地上,藏青的小点向雪白的小点一步步挪近。
城头开始站人。
绝世剑客和绝世刀客的一战,怎能无人旁观!
秋风卷残沙,飞鹰响琉璃。
盛年第一眼看到西门吹雪,就认出了他。
不是认出了他是剑神,而是认出了吹雪。
幼年时,玉罗刹曾带西门吹雪来靖北王府做客。
靖北王向他介绍:“归翼,这是你玉世叔的儿子,叫他吹雪哥哥。”
幼时盛年当然没叫什么“吹雪哥哥”。吹雪就是个傻练剑的,不管讨论兵法律法还是政法都不搭话。
盛年设想过他万一和西门吹雪重逢的场景。
果然如他所料——
当他见到西门吹雪的第一眼,心中的嫉妒和滚滚恶意就飞快漫涌了整个胸膛!
玉罗刹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父亲,把他的儿子养育得真好啊。
如果他在这里把西门吹雪毁了,玉罗刹会露出怎样脆弱的神情?
西门吹雪也只是西门吹雪,剑神而已。
如果西门吹雪是一把剑,那就有十几种方式折断他。
何况他是一个人,一个有欲有求、纯粹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