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对话了。」
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港口黑手党大楼的上空, 两个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情况下。现在却叫了你的名字,并且很自然地对话了。
你意识到这件事时,少年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正全神贯注地注视你, 等待你的回答, 看上去有点紧张和不安。
现在离开的话,他再想说什么大概只能对着你的墓碑, 这还得是在你有墓的情况下。
中也和上次见面的态度很不同,是想起什么了吗?
因为精神状态原因, 上周目最后一次见面你都不记得发生过了什么,连话都是别人转述的。
你思虑不定,余光瞥了眼还站在你前面的伏黑先生。
刚才说了你们两个不认识,现在再开口让他等你一会儿的话就全露馅了。
你还在纠结的时候, 伏黑先生从口袋里取出烟和打火机来,下楼靠着楼梯朝向太阳的那一面,对着夕阳抽起烟来。
轻而细的白雾在浓重的夕阳光下慢慢飘起来,味道像14毫克的七星,有种奶油般光滑而香醇的气息。
你的鼻尖轻轻动了动,忍住没去看伏黑抽的哪个牌子,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公寓前面的位置,确保伏黑能看见你的影子。
中原中也跟在你后面过来, 帽檐稍微有点低, 能隐约看到黑呢礼帽上的纹理, 在色彩浓重的夕阳下吸收着热量,似乎在烟气里混进毛纺织品烧灼的味道。
他沉默了很久,眉心一直微微拧着。他是那种凌厉张扬的俊美, 摆出这样的神情看了让人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你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发现气氛沉默得越来越自然, 大有就这么再拍八十集默片的趋势,只得主动出声:
“中、原君,想和我说什么呢?”
听完你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猛地抬头,你们对上了视线。
半晌,他缓缓收紧了手掌,移开目光:“……对不住。”
“没什么好道歉的呀。”
略一停顿,你微微笑起来:“中也君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该说对不起才对。”
像是促膝长谈现场突然出现第三个陌生人一样,你们的对话变得客套而虚伪。
“……”中原中也的目光紧紧锁住你,眉心折痕渐深,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看着他,心里有一角难受地蜷缩起来,很想把心也取出来用力展平。
其实你预料到他可能会对你道歉。
你交往过很多人,其中也有黑.道。黑.道做什么呢,无非是杀人、谋利、争斗。天生冷性冷情的人是不多的,人总得相信点什么才能活下去。所以有些黑.道特别看重道义,最后往往也为此而死。
起初你以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后来你发现不是,他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太有人情味了。
他太好了。
他是很热爱、很认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你会忍不住想,假如能更早一点遇见他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但你也更清楚,假使他真的与你生在同一个时代,你也只会在座敷牢的格子后面见到他,也许都无法和他说上一句话。
你折服于这份真挚的温柔,又知道自己不配拥有它。
你会弄糟一切。
看他不说话,你又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好道歉,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好了,就这样吧。”
你们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很长,春日傍晚的小蚊虫在昏暗的角落密密麻麻地胡乱飞舞着。
你经过他的身侧,看见街道外开了一树漂漂亮亮的染井吉野樱,如云似霞。鲜艳亮丽的树冠在夕阳下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轰烈烂漫。
可惜花色已经转白,盛极将败,花期要过去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