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昼短夜长, 不到七点钟,天色便黑了下去。
一盏盏霓虹灯闪现在夜空中,如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群。
周姣在忽明忽灭的彩灯中抬起手, 搂住江涟的脖颈,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睫毛。
江涟神情僵冷,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般, 半晌都没有说话。
周姣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眼中不乏遗憾。
她知道,匕首并不能伤害到他。
哪怕他主动打开身体,将心脏送到她的刀刃上,最终结果也是刀刃被腐蚀成一滩黏物质。
他就是这么强大。
高等生命, 绝不仅是寿命长、力量大, 他身上许多部位都超出了人类对微观世界的认知。
所谓“神”,有时候可能只是另一个维度的生命。
在这之前,她就明白, 他对人类的蔑视, 并非来自情感层面,而是基于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换句话说,就像人类和蚂蚁的关系。
你可以对别人说, 你并不轻视蚂蚁, 但你真的会在意一只蚂蚁的一生吗?
你真的会用蚂蚁的思维模式,去思考和揣测一只蚂蚁的行为吗?
除了研究蚂蚁的昆虫学家, 真的会有普通人做到这一步吗?
更何况, 即便是昆虫学家, 也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死活——相较于个体, 昆虫学家们更关心某一物种或族群的存亡, 个体的生死他们反倒不会加以干涉。
江涟对她的关注, 却逐渐突破了自然法则的限制。
周姣记得非常清楚,哪怕一开始,他对她抱有不正常的渴欲,他的眼中也没有她。
——他会带着魔怔一般的贪婪和痴迷,嗅闻她的气味,嘬-吮她的唾液,却看不到她。
这很正常,你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去观察每一粒米是否饱满,是否圆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也许是她从他的寄生下死里逃生。
也许是好几次她都摆脱了他突如其来的杀意。
又也许是她离开了他三天,他出现了某种难以自控的戒断反应。
有时候,产生戒断反应,不一定需要成瘾性质的药物,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再失去那个人,同样会产生类似戒断的反应。
周姣不确定这种戒断反应能在江涟的身上持续多久,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喜欢的情感,但她可以混淆两者的概念。
夜晚的屿城比白天任何一刻都要明亮,如同一个被彩灯照彻的玻璃工艺品。
霓虹灯在街上的水洼里闪烁不定。
周姣仰头望着江涟,脸上的笑意从未如此甜美而娇媚。
她仿佛看到绳子正在野兽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收紧。
像是意识到危机,野兽用冷血可怖的眼光逼视着她,剧烈挣扎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会猛扑向她。
可最终,野兽还是停止挣扎,任由绳子紧缚在喉咙上。
其实到这一步,她就该停下了。
她应该牢记,江涟是危险、未知、不可控的。
明明之前她一直记得这点,也不想跟他发展出多余的、古怪的关系。
可她一想到,可以进一步勒紧他脖颈上的绳子,心绪就躁动起来,所有顾虑都抛至脑后。
她微笑着,定定地望着江涟,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
——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渺小的蝼蚁吗?
为什么要迫切地保护一只蝼蚁呢?
见江涟始终不答话,她又轻声问了一遍:
“江涟,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江涟的神色更加僵冷。
他原本第一反应是,“喜欢”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但很快,“江涟”的常识系统就做出了回答:喜欢是爱情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