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说得极是, 有机会自然是能见到的。”
宝玉待他的态度,一瞬间就亲近了八度,上前拉着他的手问道:“表哥家里可有姐姐妹妹吗?”
江停云想了想, 说:“我家里是有一个妹妹,身世堪怜,性子却自强不屈。
我母亲对她十分喜爱, 将她当成亲女儿般教养,一刻也舍不得丢开。”
一听这个, 宝玉立刻就追问起来。
江停云便把焕娘的悲惨过往, 和她的不屈不挠捡着说了。
关于焕娘已经不是活人的事, 他自然是隐瞒了。
他倒是不怕吓坏了宝玉,相信以宝玉的性子,也不会因为女儿家由人变成了鬼, 就把喜爱变成恐惧。
但宝玉的年纪毕竟还小, 江停云怕他嘴巴不严,说漏了给焕娘带来麻烦。
宝玉听完,十分唏嘘,心里对焕娘这样不同寻常的女子心生敬佩, 并心向往之。
江停云趁机道:“天下像焕娘一样身不由己的姑娘还有很多,我之所以想要考个功名,就是有了功名之后, 能够庇护更多的好姑娘。”
这种论调, 贾宝玉是头一回听说,也对他的思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天性里点怜香惜玉,就算是对身边的丫鬟也并不轻慢, 觉得世间男子追逐功名利禄, 却把女儿家轻慢做玩物, 实在是臭不可闻。
本来他就是神仙转世来历劫的,骨子里就带着几分出世之心,又见惯了这世间的龌龊,就越发对功名避之不及了。
骤然听见江停云这不同寻常的志向,怎能不让他犹如拨云见日,整个人豁然开朗?
“表哥果然非常人也!”贾宝玉竟是郑重地对他行了个礼,满脸的羞愧,“先前我见表哥一心科举,还以为表哥也是个俗人。如今看来,真正庸俗浅薄的是我呀。”
江停云急忙把他扶了起来,笑道:“表弟这是做什么?我要心知表弟有林下之风,有竹林七贤的志向,看不上倚权仗势之辈,又怎会见怪?”
听见他这样说,宝玉更加羞愧了。
——我对表哥如此看轻,表哥却还把我看得这样好,当真是个诚诚君子!
江停云又道:“只是表弟到底年纪小,见事未免偏颇了些。这世间追求功名的人有许多,却并不是个个都为权势钱财。”
贾宝玉却摇了摇头,说:“表哥是个真君子,总把别人看得极好。孰不知古往今来,贪官污吏横行,历朝历代都加起来,又出了几个包公,几个海瑞?
其余尽是蛀虫禄蠹,口口声声说着文死谏武死战,做的却尽是绳营狗苟之事,实在令人厌恶。”
“哈哈哈哈哈……”江停云笑了起来。
宝玉有些摸不着头脑,“表哥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功名就像是一把刀,有的人拿刀切菜雕花,做出美味佳肴;
有的人拿刀杀敌,保家卫国;还有的人拿刀杀人越货,做尽恶事。”
江停云微微弯着腰,低头看向宝玉,似笑非笑地问:“表弟觉得,刀有错吗?”
宝玉呆了半晌,呐呐道:“……刀自然是没有错的。”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虽然他今年才七八岁,但天性里的早慧还是让他明白许多事情。
也许正因为看明白的太早,对世界的认知却又太过片面,所以他才会因为自己看明白的那一部分,格外厌恶功名利禄。
再加上整个贾家在贾母的带领下,大部分人对他都是溺爱顺从的,便是贾政也只敢偶然管管,这样的环境让他更加放纵自己的想法,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红楼的原作者大概是因为自己困苦的生活经历,觉得在世俗中打滚痛苦难当,不如抛却三千烦恼丝,做一个出尘离世的山中逸士。
所以他赋予了男主角贾宝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