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明白的。”
纪娘子毕竟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让百姓有好日子过”一句是最朴素、最简单的道理,却是最难实现的,官员入仕前几乎都抱着这样纯粹的志向,然而,在官场上浸淫久了,便渐渐忘却了初心。
柳贺心想,他此次回乡,恐怕也要细想一番,自己当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船到了徐州地界,因柳贺要求,航行便慢了一些,此时刚过夏日不久,水位线很高,河岸边却没有树木被洪水侵蚀的景象,比之柳贺刚来徐州治水时是完全不同。
“堤坝新筑过,河底似也清过淤。”顾为道,“这些树也才栽过一两年,徐州府的主官应当是懂治水的。”
柳贺轻轻点了点头。
他上任扬州知府时,当时的淮安知府便因不力刚被换掉,结果潘季驯任河槽总督之后,淮安知府又被弹劾治河不力,还是潘季驯亲自上疏要求朝廷换掉此人。
此事同样引起朝野议论,吏部尚书王国光对此很有意见,认为潘季驯不应掺和进吏部事务中,最后是张居正力排众议换了淮安知府,自那之后,沿河的官员治水无不卖力,淮、徐两地的水情自然越来越好。
船渐渐前行,过了扬州时,顾为问柳贺要不要下船看看。
柳贺摇了摇头:“扬州府若百姓得安,并非我柳泽远的功劳,因而我不需夸赞,若百姓不得安宁,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一府百姓。”
若是可以,柳贺自然希望自己治下可以长久安宁,但他已离开扬州府两年有余,也不能将扬州府的治绩放在自己脸上贴金。
何况此次柳贺回乡很是低调,途径各地时并未与各地主官打招呼,他只是回乡放假来了,又非代天子巡狩,官面上的人物还是少打交道。
“妙妙还记得自己在扬州住过吗?”
妙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记得,但也忘了许多。”
“待过几日爹带你去玩。”
妙妙一直点头:“把滚团也带上。”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滚团,从妙妙小时候起,滚团陪伴她的时间比柳贺都长。
……
船终于行至镇江府,到了西津渡口时,天色已经黑了,不过渡口仍有许多船只,柳贺一行人先叫人去请三叔,再将船上一应物什往码头搬。
柳贺在京城说惯了官话,搬货的汉子以为他是外地人,待柳贺将方言换成镇江口音,这人才道:“我还以为老爷你是外地人,此次是回镇江长住?”
柳贺点头道:“先住上一阵。”
“家里若没人来接的话,我叫上几个伙计,将家什给你搬到门口。既是本地人,便少收你些银钱。”
柳贺问:“外地人就贵些吗?”
那汉子笑道:“若是外地人,只做一笔买卖,贵些他日后也不会寻我,本地人则不同,十里八乡通着亲,保不准就能摸到我家去。”
这人显然是做惯了苦力的,搬起货来轻轻松松,柳贺回乡一趟并未带许多东西,可一大家子人的用具等摆出来仍是颇为吓人。
柳贺付了银两,谢过了对方:“我家有人来接,就不劳烦了。”
“老爷客气。”那汉子道,“晚上我也难得做成这一大单生意。”
三叔此时已是至了:“贺哥!”
他叫了一帮人过来,天色还暗着,那汉子看三叔的脸很是面熟,他打量半晌,才道:“可是柳三爷?”
三叔在外被叫三爷叫惯了,当着柳贺的面可不好意思自称三爷,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他常在镇江府中活动,如今已是镇江头面人物,镇江城中不少人识得他,听他称柳贺为“贺哥”,又听柳贺称他“三叔”,那汉子目光惊疑不定,片刻后才鼓起勇气问道:“这位老爷莫非是柳三元?”
柳贺道:“我中状元已是八年前的事了,不必以柳三元称呼我。”
柳贺话音刚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