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将在外,战场变幻多端,若从君命会战败,若不从君命君王会忌惮。若赵王不知兵,又不够信任将军,就会时常出现赵王在重要战役中拖将军后腿的事。”
在朱襄前世的历史中,赵国看似祸在赵王不信任廉颇、李牧等将军,实际祸在赵国没有一个制约将军兵权的制度,一旦赵王不信任将军,就只会两败俱伤。
赵武灵王知兵,他本身就是将领,所以无所谓;赵惠文王信任臣子,臣子也尊敬他,所以君臣两相得。
当一个赵王既不知兵,又不信任国内的将军的时候,这裂痕是迟早的。
只是赵国的将军都心系赵国,或逃走,或自杀,都没想过真的背叛赵王,所以显得赵王的忌惮没有道理,很昏庸了。
“韩王则因权衡权术称王,国内改革也是以术治为主。”嬴小政的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所谓君王心术,不过是阴谋小道。”
朱襄笑着叹气道:“是韩非说的吧?世人可也将申不害当做法家人。”
嬴小政道:“法家也有三派。如慎到重‘势’、申不害重‘术’,商鞅重‘法’。只重其一,有失偏颇。但重‘势’重‘法’,尚为堂堂正正,只重‘术’,便为小道了。”
“势”为权势。慎到认为君王最重要的是把握天底下最大的权势,即君主专|制集权,有权势才能做其他事;
“法”即法令。商鞅认为国家所有的规章制度都要列入法令中,有规矩才能成方圆,从王孙贵族到平民走卒,都要被约束在具体的法令下,成为整个国家强盛的“工具”;
“术”则君臣权衡之道,后世又称帝王心术,主要在用人上。
申不害教导韩王均衡之道,君权和卿大夫的权力,丞相和将军的权力,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如何拉拢如何打压,君王才能将朝堂和国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在申不害变法的十五年间,韩国地方封君的权力基本都被抹除,封君仍旧有地方治理权,但无军权,要夺取更多的权力都要争取韩王的支持,权力斗争全部集中到了朝堂上。
只要韩王够英明,能够做出决断,韩国就会强盛。
“可惜只重帝王心术,若帝王不行,国家就会急速衰落。”嬴小政道,“且术只是小道,君王不信任臣子,臣子就不会与君王交心。君王只知道分化拉拢臣子,臣子就会将所有心思都用于揣摩君王心思上。”
嬴小政讥笑了一声,道:“若遇到昏庸的韩王,臣子大可装作仇敌,表面上互相攻讦,私下里相勾连,韩王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帝王之术,先是帝王,才有术。若只重术,失了帝王之势,国家之法,可不就是小道?”
“韩王与卿大夫两不信任,遇到危急时刻,韩王宁愿相信秦国能保住他一条命,也不相信身边的卿大夫,可不赶紧投降?虽然模样难看了些,对他而言,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若换一个年轻的韩王,没在韩国朝堂浸淫多年,或许会信了韩国卿大夫那群人的鬼话,为那群人丧了命。”
朱襄想到原本韩国的亡国之君韩王安的遭遇,不知道该不该赞同嬴小政的话。
韩王安被软禁陈县,新郑韩国旧贵族叛乱后被处死。韩国世卿贵族或许在乎韩国,但肯定是不在乎某一个具体的韩王的。
浮丘抬起头,眼睛发亮。
虽然太子政说的是“法”,但言语中堂堂正正之气,也符合儒家的思想。
朱襄点头:“政儿可以出师了。”
嬴小政问道:“我出哪个师?”
朱襄冥思苦想,不确定道:“韩非?”
嬴小政嫌弃:“韩非又不是我的老师。”
朱襄指着自己:“那……我?”
嬴小政道:“舅父你最擅长的是种地。”
朱襄失笑:“我擅长种地,李牧擅长打仗。你既不可能去种地,也不能去打仗,看来是一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