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和楚国的变法在主持变法的君王死后,都遭到了旧贵族的清算。但区别是,秦王在杀了商鞅平息众怒之后继续延续新政,楚国却接连废除了不少新政措施。
秦国能延续下来的最主要的新政,便是庶民能够通过打仗、种田、发明工具等渠道得爵,跻身“士”的行列。
秦国偏离中原,士人皆将秦作为最后的游说之地。也就是说,其他国家不要他们,他们才去秦国这个“保底”处。
秦国拿着捡漏的人才,也能渐渐跃居七国上游,蔺相如清晰地看到,这绝对和秦国扩充“士族”的制度息息相关。
“国”是一辆疾驰的马车,驾驶马车的王很重要,奔驰的战马很重要,而车厢上每一块不起眼的木头也都很重要。
秦国那一辆马车,可能战马不一定比别国的好,车厢也不一定比别国的大,但从车轮到缰绳的每一处细节都异常牢固,才让马车跑得如此快还不散架。
蔺相如的恩主赵惠文王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愿意对由卑贱寺人(被阉割的宫人)举荐的贫寒士子蔺相如委以重任。
其他诸侯国曾经的明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们不敢如秦国那样在制度上进行改变,但在筛选人才的时候都尽力摒除身份偏见。
如今的赵王显然不是明主,眼界和心胸都远远比不上其父赵惠文王。
蔺相如得到造纸术之后,立刻知道这神物如果由赵国公布,恐怕对贫寒士子的吸引力远超秦国那苛刻的爵位晋升制度,于是拿着造纸术试探赵王。
赵王和赵国公卿都非常排斥此事。
高贵的书籍不记录在稳固的竹简玉简上,怎么能记录在手一撕就破水一浇就烂的草纸上?就为了降低成本,让读不起书的人读书?
读不起书的人本就不应该读书啊。
蔺相如见状,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忙转移话题,说“纸能替代桑麻,让饥寒之民裹身”。
赵王召集群臣商议了一番,认为纸给饥寒之民裹身太昂贵,不了了之。
蔺相如立刻不再提造纸之事,并加强了府中护卫。
果然,之后不断有人打探此事,他府邸周围也常有佩刀死士出没。
没有赵王鼎力支持,造纸术对朱襄就是催命符。蔺相如在别人查到朱襄前,以朱襄种地很厉害为由,高调举荐朱襄。
一个会种地的庶民更符合众人心理预期。蔺相如算准了众人对庶民的轻视,成功将朱襄隐藏在了蔺家的羽翼中,打探造纸术的人渐渐散去。
赵惠文王十分重视农田产量,曾经褒奖过会种田的老农。蔺相如希望凭借朱襄这一手种田的技术,让他进入如今赵王的视线。
可蔺相如怎么也没想到,朱襄这几年时间实验出的多项提高田地产量的方法,居然也不能为朱襄求得一个成为“士”的身份。
粮食不重要吗?
重要!就连平庸如赵王都知道重要!
但仅仅因为朱襄的出身,他们都认为奖赏朱襄一些财物,就足以让朱襄心甘情愿对赵国死心塌地。
身份之别,如同天壤。
蔺相如不好骂赵王,就逮着廉颇这个不肯支持他的老匹夫骂,骂廉颇再次有眼无珠。
廉颇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虽然他没公开支持蔺相如举荐朱襄,但拍着胸脯说只要把朱襄送到他军中,他立刻派一队死士帮朱襄砍一堆脑袋回来当做是朱襄的功劳。多砍几堆脑袋,那朱襄身上的功劳不就能稳稳当官了吗?是朱襄自己不乐意啊。
廉颇知道朱襄不想上战场后,一边跑到朱襄家骂朱襄胆小如鼠,一边顺走了朱襄刚养好的一口猪,真是颇为无耻了。
蔺贽骂赵国满朝公卿,蔺相如就指着廉颇骂。父子二人言行举止如出一辙,到清蒸盐焗鸡端上来之后,同分了一只鸡,继续对着鸡骨头骂骂咧咧。
蔺贽居然还能吃下半只鸡,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