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
——她在质疑王权的合理性,哪怕她自己就是一个王族。
他学着特丽莎的模样,屈起自己一条腿,将脑袋贴在膝头看着她轻声道:“海妖没有国王。也没有阶级。”
“你知道,海洋比陆地辽阔太多,但居于其中的智慧种族只有海妖。”
“海妖族群虽然比龙族庞大,但对比无垠的大海,海妖的数量还是太稀少了。加上各自偏爱的食物、温度、光线强弱等等不同,我们也许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碰到一个同族。”
“这种情况下,海妖也没有种群意识,更别提什么国王。而且大海里资源充沛,海妖与海妖之间几乎没有冲突,便也无所谓阶级。”
“每一个海妖都是独立的,海妖只为自己活着。”
特丽莎若有所思,眼睛看着他,神思却仿佛已然飘远。
克莱斯特垂眸一瞬,继续道:“尽管从霍尔林格看,这种制度仿佛是失败的。”
“但放在阿克尼亚,如果没有亲王殿下的当机立断,没有后续的一系列调配,显然异宠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也许会发酵成什么灾难也说不定。”
“昏聩的君主带来了哀鸿和苦难,贤明的君王则会将国家带向繁荣和昌盛,”克莱斯特笑了笑,“比如荆棘。”
克莱斯特等了一阵才轻声问她:“你是不是在想,这种一国未来统统系于主君一人身上的制度是否合理?”
特丽莎的目光忽的重新聚焦到克莱斯特身上,夜晚将她的眼睛一并染成黑色,她呼吸轻轻,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知道九大智慧种族里,人类是实力偏弱的种族。”
“但人类还是占据了陆地上最优势的资源。这里面原因很多,可同样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制度也居功甚伟。”
“稳定的王朝就像将散弱的细丝一样的人类拧成一根鞭,国王就是执鞭的手。一个能辨明局势,当机立断的君主足以挥舞鞭子保护自己,也能为国家占据更多资源。”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玄奥,特丽莎举例道:“斯曼前线如果不是几个大国当机立断派兵,恶魔从深渊涌出,到时消亡的恐怕不止斯曼一个国家,毫无疑问会死更多人。”
特丽莎皱起眉,“但身处其中,我更感受到这种制度下所有底层的无力和痛苦。”
“贵族的繁荣和荣耀一定要建立在平民的血肉和哀嚎之上吗?”
“可我们,”特丽莎胸口起伏,“不是一样的吗?”
“我既承认制度的优势和正确性,也明白规则之下人类本心里追求公平与公正的合理性。它们都是对的,可两种正确之间也一定要有冲突吗?”
“这两种正确之间,只能托付于掌权者平衡吗?”
“还有没有,”特丽莎的眉头更深的皱起来,她嘴唇颤抖,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克莱斯特,“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些她从未与人言过。
她在背叛她的阶级,她在触动所有上层的蛋糕,她在质疑整个人类社会当下运行的法则。
她甚至将自己也同样放在绞刑架上审判。
特丽莎的眼神黯淡下来,她询问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克莱斯特长久的注视着她,在她眸色暗下来时缓缓开口道:“正确与正确并不相融,那是因为世界从来都不是两个非此即彼的极端。”
“就像陆地找不到的答案可以去天空找,天空找不到的答案或许海洋里有,就算都没有,也许在这些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克莱斯特在她怀里的手攥紧她的手指,“抱歉,你要的答案我暂时也想不到。但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找。”
他并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承诺与她一起,那种踽踽独行于世界的孤寂仿佛被消解,特丽莎望着克莱斯特的眼眸,眉目舒展,忽的笑了一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