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正月二十三日,皇太后终因痰涌而病逝,举国致哀, 乾隆爷更是“哀痛号呼,擗踊无数”——捶胸顿足,大声嚎啕,可知为人子如何痛彻心扉。
比起雍正帝在老康死后的那番表现,乾隆此刻几乎如出一辙,但更显真情流露。皇权之下很难有惺惺相惜的父子,但作为相伴多年的母亲,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郁宛对老太后的感情就要淡得多, 但还是一面加紧让人给皇帝送参汤保养身子,一面率领诸嫔妃跟皇子皇女们守灵。
眼下最令她忧愁的是阿木尔的婚事, 按制祖母去世得守孝三年,到时候阿木尔可就二十了,当真不怕被说闲话么?额驸守不守得住也是个问题, 她总不能先送几个通房过去罢。
虽说也有趁热孝成婚的, 但那多属民间权宜之举,皇家断不可能如此胡为。
阿木尔倒是不怎么介意,“您不是舍不得女儿出嫁么?让我多陪您几年不是更好?”
她这会子也有点婚期恐惧, 一想到即将要进入陌生的家庭, 难免心怀忐忑, 巴不得多点时间思考——虽说宁致那股温润如水的气质很令她放松, 可毕竟是纳兰家呀, 她很害怕要面对诸多规矩。
郁宛斜她一眼, “那么额驸呢, 你就不怕他犯相思病?”
阿木尔笑嘻嘻地道:“病就病呗, 死了大不了我再找一个。”
其实她对额驸亦非一见钟情,最初只是因为熟读容若先生的《饮水词》,才起了些好奇,想看看纳兰家的后人是什么模样,碰巧宁致又在后来的诗会中表现出色,阿木尔才选中了他,其实有些移情作用。
当然她现在觉得宁致是衬得起她的,可也到不了爱死爱活的地步。三年的时间,正好考验一下彼此的感情。
郁宛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若耐不住寂寞,去寻芳猎艳你又待如何?”
阿木尔柳眉倒竖,“他敢!”
她心里觉得额驸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不过要是真背叛了她,阿木尔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纳兰家要断子绝孙了。
郁宛看着女儿磨刀霍霍的架势,森森吸了口凉气,这法子定是皇帝教她的,这么喜欢往宫里送太监呐。
但愿额驸守住男德,否则这辈子怕是连男人都做不成了。
*
太后逼郁宛起誓之事,因无第三人在场,料想走漏不了风声,可郁宛不知怎的皇帝竟知道了,三月份定下了孝圣宪皇后的尊号,便跟她问起,“母后走前对你还有私言交代?”
关乎神明,郁宛再扯谎就是不忠了,只得点头,将发的誓坦白告之。
乾隆叹道:“你也忒糊涂,明知母后病中昏聩,敷衍敷衍便是,何必这样认真?”
郁宛笑道:“臣妾是真心的。”
她压根没觉得这个要求有多麻烦,倒不如说跟她的初心不谋而合——哪日皇帝若是心血来潮想立她为继后,她该怎么回绝呢?有太后的遗言就放心了,毕竟长辈吩咐不敢不遵嘛。
且不提当皇后有多麻烦,她也很担心皇帝对她跟阿木尔变了态度,她自认做不到孝贤皇后那般殚精竭虑尽善尽美,也不能如那拉皇后那般自有风骨刚直不阿,从始至终,她都没法将自个儿完全融入进来,她只想自由来去。
郁宛拉着他的手,逞着老脸难得撒起娇来,“万岁爷,您就依臣妾一回罢,好不好?”
乾隆其实也不太希望她变,生怕连最后这点小任性小脾气也没有了——他希望在他面前永远是真实的她。
乾隆叹了口气,“你愿意帮朕省些银两,朕当然求之不得。”
皇后跟皇贵妃的年俸可还差了二百两呢。
郁宛知道这不过是托辞,皇帝每年让内务府私下送来的都不止八百之数了,不过如此也好,他们都是体面人,话说得太开反而没意思。
郁宛笑盈盈地在他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