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可算来了。”那小厮打小就跟着邢风,对芸娘自然熟悉,习惯了这般称呼她。
冷风里走一遭,芸娘没觉冷,一身发热,着急地问,“邢大人起来了?”
“主子出去了一趟,回来便遇上了裴大人,三娘子放心,知道裴大人饮了酒,主子没让他乱走,两人正在屋里烤着火呢......”
这话芸娘不太信,他跟谁烤火,也不会跟着邢风。
怕他又乱发酒疯出糗,芸娘转身从青玉手里提过灯,让两人在门口候着,自个儿走了进去。
邢家的院子比起国公府,确实不大,甚是有些狭小,但院子小有院子小的好处,门前挂着一盏灯,灯火溢下来,洒在门外的青石板上,两边种植的花草,将那光晕圈在了里面,恬静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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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风下午便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屋里没留小厮,进屋后先点了两盏灯,招呼裴安在炉火前坐下,再揭开了火炉盖子。
炉子上搁着茶壶,里面有水,炭火一烧起来,很快‘莎莎——’作响。
邢风看了他一眼他四处打探的目光,平静地问道,“要喝茶吗?”
裴安没答,点了下头。
邢风起身去取茶叶和茶盏,水一开,先清净了紫砂壶和茶盏,再将茶叶放入紫砂壶中,注入沸腾的水,腾腾热气冒上来,茶叶浮上表层,他再盖上盖儿,第一壶没要,倒干净了水,取了第二壶,替裴安满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自己没少做过,裴安主动搭话,“邢大人喜欢喝粗茶?”
“粗茶省事。”
这点倒是和自己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喜欢的小娘子都能撞上,爱好相同也能理解。
裴安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太烫又搁下。
两人私交不多,唯一有牵扯的大抵就是芸娘,可正因为如此,两看生厌。
沉默了一阵,实在无话可说,邢风从怀里取出了玉佩,递给了他,“承蒙裴大人当初看得起,肉痛割爱赐下这玉佩,如今下官还与你,从此不再有瓜葛。”
邢风说的是心里话,这玉佩他早些拿回去,自己保证不会再多看一眼。
离开襄州后,他拿着这块玉佩,每到一处,都会被人上前称一声,‘姑爷。’而他必须得解释一番,“我不是你们姑爷,王家三娘子的夫君乃国公府裴家,裴安。”
解释了几回,不少人问他,“阁下尊姓大名?”
为了不破费口舌,他便换了个解释,自报名讳,“我不是你们姑爷,我乃翰林院邢风。”
可他这般说了,还是有人质疑,“邢家大公子,单名一个‘风’字,那不就是姑爷吗?”
他一直不愿示人的痛处,一遍一遍被人拎出来,戳着心肝,到了后来,他完全麻木了,甚至自戳心窝,“我不是你们姑爷,我是前姑爷,邢风。”
一趟下来,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牵扯。
他很难不去怀疑裴安最初的用心,到底是因为明阳公主,还是想趁机报复自己。
若是后者,他做到了。
这块玉佩留在他这,彻底成了烫手山芋,这辈子都不想再拿在手上。
他如今还给他,只求他别再来纠缠。
裴安完全不知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弯身接过,定情信物失而复得,心头终于踏实了,将其重新系在了腰上,难得夸了一句,“邢大人也不赖,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邢风忍住翻眼的冲动。
用不着。
“明阳应该找过你,你没答应她?”
他突然问出一句正经的话,邢风手提茶壶的动作一顿,抬头意外地看向他。
火一烤,脸色比刚才还红,眸子似乎没了刚才的模糊,又瞥了一眼他歪歪扭扭的腰带,邢风一时也摸不透,他这酒醉,到底是怎么个醉法。
邢风点了下头,“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