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我?”崔令公反问一句, 摸了摸胡子,面上流露出些许笑意,“那你打算如何说服我?”
“当然是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杨盛仍保持这那谦逊的学生态度,双手相接对崔令公行了一个文人的礼, 坐如青松,不卑不亢, “依令公看, 民学如何?”
民学如何?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参与了煽动学子的几家家主面前问, 他们想起自家煽动学子对上民学后的现况,估计会气闷地认为杨盛这是在挑衅加威胁, 但是崔家并没有参与这件事,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 更能看清一些事情。
比起私塾,民学当然是有其优势所在的, 对于民学内教的内容,各个士族只要是想知道的就绝对不会有打听不到的问题, 更别说民学也没有限制学子把民学内教的东西传出去,识字算学书文这些都是常见的内容,但是唯独那些所谓的常理,确实哪一条拿出去都会引起一番激烈争论的东西, 什么地圆说, 地月日转动, 更是被士族们嗤之以鼻, 当做谬论处理。
就算有一些看起来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但是这种理论, 在几十年几百年间有人证明出一条那可能还有些可信度, 但是突然一下子涌现出来一大堆,没有一点铺垫,就很难让人相信这些不是编的了。
崔令公倒是还好,看过之后忽略那些无法认可的,提取出来一些言之有理的,觉得这些也不是全然无用。
“颇为新奇。”所以此时,崔令公是以这个评价来回答杨盛的疑问的。
“那倘若以后要把那些加入到科举中呢?”杨盛又说,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些笑意,“自景帝时科举改过一次后,到现在已有三百多年,各家学说变动,应当已经有一些学说已经不适宜于当下了,陛下推行民学,未必没有借此为科举改革作铺垫的意思。”
杨盛说的是‘未必’‘倘若’,但是他的语气又是极其肯定的。
崔令公拿起茶杯浅抿的手顿住,抬眼看向杨盛,大概是因为这个消息确实足够震动,崔令公脸上表情没有泄露出什么,但是手掌倏忽紧了紧。
变动科举内容……
比起不痛不痒的田地、随时可以再收的学子,科举这一项才是真正打在了士族的七寸上。别看现在这些士族都是法外狂徒的样子,偷税漏税干了遍还不怕皇帝,那是知道皇帝动士族弊远大于利,只要不是碰到太过神经病会发疯、会拼着江山不要也要杀他们全族的皇帝,士族都不用太惧怕皇权。
皇权和士族本就是互相成就,互相制衡的存在。
但是如果士族传家的学说学识不再被需要,他们的地位才是真的要动摇了。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官家的意思?”
“不管是学生的猜测还是官家的意思,令公只要看不就知道了吗?”杨盛说,“民学收纳学子进入太学,总归不是学生能决定的事,若是往后想读书的人都进民学,那么最多十年,等到这十年中从私塾出来的学子都考完科举了,往后的便都是民学出来的学子了。民学不用束脩,也不拘学生天赋如何,人数多少,陛下更是给了诸多优待,令公应当能看到它以后在宣国的地位会是怎样的吧。”
……确实。
即便是在照州这文人墨客之乡,进私塾读书也不是每一个百姓都能够的,要么是天赋卓绝,要么是家中富裕,读不起书的孩童仍旧比比皆是,正是因此,民学才能在照州建立起来。
这是好事吗?对于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士族来说却并非如此。
“不用交束脩,也不拘天赋啊……民学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崔令公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有些疲倦的神色,“那你……官家想怎么样呢?”
杨盛见崔令公的神色,也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身负解决田地问题的职责来到照州,不是以这个视角去看照州的各个士族,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