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念念就听到院中很是吵闹,她侧耳听了听,似是小丫头在与谁争辩。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和她的六哥。
念念算了算时间,觉得还早,让他们再吵一会也无妨,自己没喊冬梅进来服侍,披了件外衣赤着脚,倚到外屋的软塌上,随手拿了本书翻阅,想着打发一点时间。
书是一本游记,讲的是各地的奇闻轶事,念念瞧了半晌,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她快速翻了翻,把书页翻到了江南卷,讲荆州的那一页。
写书文的人不算是个正经的书生,遣词造句都颇为生动有趣,念念还挺喜欢的,家中放了此人的全套书作,尤其这本游记,被她翻来覆地去读了几遍。
上一世渊如见她喜欢,还想尽办法搞来了书中提过的异宝奇珍,只不过那时她的心早不在此了,根本不会细细琢磨那些个小玩意儿。但说起那些小玩意,念念又没忍住蹙了蹙眉,书卷里正史混着野史,写书人说前朝皇帝曾给秦肃留下一枚虎符,虎符暗有大玄机,只待秦肃及冠之时,以此召出万马千兵,直捣中都黄龙。
书里面还曾提过一嘴的事儿,是说秦肃受封广平简直像是当今圣上喝多了酒胡闹——好好的太平盛世,非得留个祸端。
字字句句,说的跟真事似的。
念念当时看了,也觉得这写书人考不取功名也并非没有原因。如今她又翻出了这一片文字,细细看着,还是十分熟悉的几段话,念念读着,却蓦然品出点别的意思出来。
上一世,她和渊如初识是在建元十五年,如今时间的两年后。
那一年相识时,她正被少年将军拒绝,整个人冷漠的像是一团霜雪,与渊如也是阴差阳错地有了交集。她不曾离开过江陵,自然不知道这个凄惨却阴郁的人,正是荆州的广平王秦肃,但当时跟他一起玩的那些,她倒是认识的七七八八。
赵家的老大,孙家的老二,还有几府的外室庶子…总结起来,皆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寇念念便也顺其自然地以为,这落水的人,也是跟他们一伙儿的偷鸡摸狗之辈。
她实在没什么好脸色,只让冬梅把披风扔给了他,湖心亭有一点风,明明吹得人不冷,那人却还是捂着脸缩在地上,浑身抖得犹如筛糠。
寇念念只觉得讽刺的发笑,她自诩聪慧,可在旁人眼里,她竟总是这般…这般引人不适吗?
戚尚坤厌恶她,那些纨绔子弟惧怕她,就连如今这落水狗一般的人,都不愿意多看她几眼……
寇念念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她径直走到男子身边,不顾冬梅的阻拦,雪白的靴尖直直踢了踢他的膝盖,他没什么反应,一点水渍却悄然沾了上去。
寇念念说:“头抬起来,看我。”
男子僵了僵,捂着脸的手还是在抖,半晌未曾听话抬头。
寇念念冷笑,面上有了说不清的恼怒,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脚下加了点力度,她又踢了一脚,说:“抬头。”
男子这次听话的松开了手,露出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他的眸色很深,像是砚里的一团未曾化开的浓墨,他身上披着那一件白色披风,水洇之下,黑白交融,透着说不出的昳丽。男子不做声响,只静静地看着她。
寇念念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勾唇笑了笑,杏眼微弯,素来漠然的脸上竭力显出一丝多情讨好的笑容——她想模仿自己的妹妹。
但她一句我好不好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男子已先说了话,他眉头皱起,眉宇间竟揉出一种别样的无奈,他说:“如果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男子仿若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赶紧追补了一句:“我不是说你笑起来不好看,很好看,只是你看起来…很勉强。”
男子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遮脸的手全部放下,也露出了一个极其奇怪的笑容。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笑的难看,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看吧,勉强的笑,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