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震惊,阿贝尔一时间竟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谁?】
他的大脑彻彻底底地成了一滩浆糊,就连地球之书在他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都没来得及管,所有脑细胞都用来判别米赛尔的求助究竟是真还是假。
可他怎么都分不清。
因为阿贝尔压根就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米赛尔——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只是好像米赛尔不管做什么,在他这里都是对的。
如果求助是真的,最起码米赛尔会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想到他,这也足够了;如果求助是假的,这份请求是装的,那也不错。
最怕的就是装都不愿意装。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想过要个答案,大约这时候,米赛尔让他自杀他恐怕都愿意。
谁知道米赛尔居然也真的回答他了:【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系统:【莱克斯·卢瑟,他刚见你第一面就自我介绍了,怎么你连这也能忘?】
米赛尔:【啊?他介绍了?】
系统:【……】
它忽然有点同情卢瑟先生了。
这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了个名字。
阿贝尔脚下微微用力,飞至天空,将整个大都会收至眼底。底下的火仍在烧,但他的心却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他的目光恨不得不放过整个城市的每一寸角落,就连空气中弥漫的粒粒尘埃都能看出个出生地来。
可是他还是找不到。
阿贝尔问:【你现在在哪里?】
如果仔细去听,不难听出阿贝尔的声线中带着一点颤抖。
但能听见他说话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此时都只有系统和米赛尔。米赛尔根本发觉不出这一点微妙的差异,能让他站在阿贝尔的角度去想一想已经是极限了,而像个太监的系统毕竟只是个ai,没办法体会到人类的感情。
米赛尔认真地想了一下自己究竟在哪儿。
但很显然,在车上睡了一路的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大都会的哪个犄角旮旯。他向后靠了靠,一手搭着椅背,看着卢瑟问:“所以这是哪?”
卢瑟眯起眼睛:“这重要吗?”
“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他的口气很温和,“卷饼马上送过来,等一下就行。”
这么多装着心脏、眼睛、胎盘、胃部的瓶瓶罐罐将卢瑟和米赛尔都包围起来,而卢瑟就穿着白大褂站在这群标本之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伸手去摸那些玻璃罐,面上带了几分痴迷,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不过没贞子女士吓人。
米赛尔顿了一秒,说:【不知道,但他威胁我。】
他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干巴巴的,不太真情实意,于是还临场发挥了一下:【……听起来他好像要杀了我?】
米赛尔的撒谎技术着实令人堪忧,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迟疑,但哄骗阿贝尔已经足够了。
阳光晃在阿贝尔比常人更长的眼睫上,却晃不进那和天空同色的眼底。自从他听见米赛尔向他求助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有点僵硬——他的心情太复杂,介于欣喜和怀疑之间,并且还不能为人知为人道,于是只能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这些情绪死死地藏在面皮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点燃。
当他听见米赛尔说“有人好像要杀了我”的时候,那把火悄无声息地开始烧了。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那种好像曾经失去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突然冒出来个要杀米赛尔的人……什么时候米赛尔的命这么让人垂涎欲滴了?这才来了这个世界几天,就有人想要他的命?
所谓的过去模糊不清,但似乎他曾经真的眼睁睁地失去过米赛尔;如今的现实并不是海市蜃楼,比什么都要真实,可偏偏有人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杀米赛尔。
这算什么?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更阴差阳错的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