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低头,照着椅上李玹的模样用心描摹,每一笔都极为用心。
李玹几度和她望过来的视线对上,虽知道她只是为了看清他模样,心里还是不免慌张了些许。
他八岁时被封太子,学政史国策,礼仪仁学,见多了严厉苛刻的太傅太师,十多年的光阴里,早已学会了克制隐忍,掩饰情绪,可这不经意的对视,还是叫他乱了心。
那般近的距离,那么明目张胆的直视,她却坦诚如斯,反而显得他没那般君子。
一番怅然,李玹轻叹了一声,为掩饰尴尬,他换了个姿势,开口问:“你为何要画我?”
“呀,你怎么突然动了。”没等到她的回答,反倒迎来一句有些气闷的声音。
李玹一愣,见面前人皱在一起的眉头,突然想到宫中那只时常因为睡觉被他打扰而炸毛的白猫。
就差伸出爪子了。
段惜月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此刻境地。
她作画时过于投入,忘了面前男人是她千辛万苦求着让她描摹的。然而刚刚,她竟然凶了他!
他不会因此生气,明日就不来了吧?!
她有些懊恼,忙将笔搁下,满是歉意地看着他:“我……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画入神了,然后你又突然动了,我……”
越是解释,越是显得自己刚刚有多无礼。
这人可是什么好处都没要,用他吃茶的时间来让她描摹的,这般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就没忍住呢?
此刻她犹如小时候贪玩弄坏了娘亲最喜欢的花一般心虚,忙从案上起身,几步走过去,将一早便准备好的桂花糕往他跟前挪了挪,又殷切地帮人倒了茶,陪笑道:“你定是累了吧?那我先不画了,你歇歇,吃些点心。”
这种讨好似的行为,李玹见得可太多了。
在宫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般,为的不过是顺着他,顺带讨一番奖赏罢了。他从小便习惯了,所以明明表面上那般做戏,可心中却是厌极了那等讨好似的行为。
可同样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出现,却是可爱极了。
嘴角几度上扬,却还是被他努力克制住,他眼神落到那碟桂花糕上,无奈道:“我不吃甜的。”
这确实是句实话。
他自小就对这些甜食没兴趣,也不喜欢吃,他的饮食向来简单,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外头。
可这话听在段惜月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
她觉得自己将面前这男人得罪了,瞬间有些苦恼。
她低下声音,“刚刚是我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坐在这定是不舒服,你看这样成不成,你若是累了就说一声,等你休息好了我再画?”
一双眼紧紧落在他身上,希冀地看着他,似是央求,似是讨好,直看得李玹耳根有些发热,缓缓点了下头。
段惜月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殷勤地帮他斟茶,恨不得将人供起来伺候着,“那你休息好了便告诉我,我还差一点点就可以画完了。”
李玹看她比了个手势,只觉有趣,于是又问道:“你为何要画我?”
段惜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边书案,很想跟他实话实说,可想想颜青的话,还是有些迟疑。
“因为你长得好看。”
虽未直言,却并没有骗他。
“姑娘这话倒也有趣。”李玹道:“这世间长得好看的人很多,难不成姑娘也要一一去画下来?”
“那不一样!”段惜月立马反驳,“长得好看的人是很多,可我觉得你……”
更适合画本里的人物。
这话她没敢直说,毕竟她作画本之事是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话在嘴里拐了弯,“你跟他们不一样。”
李玹见诈不出她的话,心里感叹这小丫头知道多个心眼,一时又欣慰又无奈,问道:“哪里不一样?”
“你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