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跪,还勉强可以称为叩见君王之礼,那么这一句,便无疑是纯粹的折辱。
然而殿中诸人,无论是晏不归,还是旁观的十一,他们在这一瞬心头闪过的情绪,皆无一与之相关。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素来冷峻的暗卫那双黑眸中闪过了几不可察的艳羡。
可惜……洛玠的目光并没有一丝分给他。
他只是好整以暇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青年。
而晏不归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鬓边的发丝垂落,悄悄遮住眉眼。
沉默之中,他动了。
看不清神色,动作也迟缓。
可是一步一步,靠得越来越近……
终于,尘埃落定。
洛玠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揉了揉晏不归的头,难得温柔的口吻,“乖。”
太子殿下言而有信,很快就请了太医院院首给晏不归看伤,而与看了一眼就断言没救了的柳如故不同,院首检查过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用了宫廷秘药给人包扎,又开了一帖药方,嘱咐一日三次按时服用。
洛玠坐在一旁看书也没仔细听,只随口吩咐了一句越难喝越好。
院首闻言,显然有些无奈。
他也算是从小照看着洛玠的太医,对这位殿下的脾性还算了解,捋着长须应了声,便把药方里的两味药划去,替换成了更苦的。
晏不归忍不住看了洛玠一眼。
那目光很隐蔽,但洛玠还是察觉到了。
他不高兴地瞪回去,“看什么?对孤有意见?”
“……不敢。”
洛玠哼了一声,一点也不满意,只是在太医面前没有发作,算是给他留了分颜面。
晏不归心领神会,屏着的一口气不由舒了出去,绷紧的身躯松缓下来。
但等太医离开他便没有这个好待遇了。
洛玠抬了抬手,指着墙边的书案,“去那跪着,写一千字自省书。”
反省己身是他每日都要做的功课。
一千字也算不得多,但看今日情形,自省过后的请罚,大约便不是他可以轻松过去的。
后来……果真不出所料。
晏不归不是什么耐痛的人,更不会从中体会到快/感,疼痛对他而言纯粹是惩罚,尤其是一边念着自己的自省书反省过错一边被年少的主子教训什么的,着实是羞耻又难挨。
可洛玠没有半点怜惜,不容置疑地逼着他吞下苦果,还要一声声地谢恩。
心底有摧毁的欲望升腾,想要全然地掌控,看到他隐忍地咬牙,崩溃地落泪,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不过……
洛玠敛了敛眸。
来日方长。
雪消冰融,枯枝似乎发了新芽。
太子殿下虽在病中,但该查的事和人却没有停歇,这会洛玠初愈后,审问的人也有了结果。
上一回,谢行舟进宫劝谏洛玠关于晏不归一事,是宫里谢家的眼线递出去的消息。
但这事却经不得推敲。
若是真正知情之人,必然个个都被下了封口令,东宫也好皇宫也罢,眼线即便要将消息传出去,必然也会提及皇帝皇后下了封口令,叫人决断时更谨慎些。
可是没有。
谢行舟心思缜密,即便有消息递来,他若是想要劝谏,有数不尽的办法不动声色地告诉洛玠,而他却选了最为简单的一种,这并不是因为莽撞。
是这事递得极其巧妙,有人给了他错觉。
一旦消息传开,朝中将物议沸腾,有碍东宫,有损正统。
这不是谢家想要看到的局面。
更不是谢行舟想要看到的。
所以——
他必须要在这之前,在谢家知道之前,想办法劝说洛玠。
而这样一来,只要洛玠多疑,只要谢行舟有一丝不坦诚,无人能察觉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