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贴身暗卫的身份,十一本该与洛玠寸步不离,但事发时却显然花了些时间才赶到将之救下,天子一怒,他首当其冲,受到的刑罚远比旁人要多上许多。
不过皇帝知晓洛玠霸道的性子,不愿惹他不高兴,盛怒之下还是给人留了条性命。
于是十一在昨天夜里被放了出来。
他那样深厚的武功内力在尚刑司待了三天也有些扛不住,但没有主子的允许,他不敢上药,只潦草止住了血洗净身体,跪在床边等候少年苏醒。
洛玠初睁开眼,便瞧见他请罪的姿势。
他不知怎的,恍惚间忆起梦中自己被踢碎的膝盖骨,毫无血色的唇角往上一弯,“跪多久了?”
十一熬了几日刑,嗓子已然沙哑,但这时还是努力缓和了嗓音,“回殿下,五个时辰。”
“这么久了,”洛玠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看了眼窗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背,“膝盖疼么?”
“属下无碍。”
“可是孤有碍。”指尖轻叩的声音戛然而止,洛玠那双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眼尾的小痣殷红如血,他正要开口,却见十一焦急地问,“殿下哪里不舒服?属下马上去请太医。”
分明是生死面前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人,此时却露出这般惶急担忧的目光,这很好地冲淡了洛玠心中的戾气。
他轻笑一声,赤足伸出床外,踩住男子的肩膀。
轻飘飘的,十一却像是被控住了命门般浑身紧绷。
洛玠看得有趣,脚尖一勾往下滑动,“十一,杯子寻回来了么?”
“属下无能,”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低下头去,并不为自己辩解,“请殿下责罚。”
洛玠沉吟了会,盈盈笑道,“正好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条九节鞭,就赏十一九十下,如何?”
“但凭殿下吩咐。”
洛玠歪歪头,看不出满意与否,他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可是你身上有血腥味。”
十一浑身一紧,头皮发麻,几乎是瞬间就想要跪伏下去,但下颚却被人抵着不敢妄动,他难以抑制地吞咽了一下,涩声道,“殿下息怒,属下当日护主不利,陛下理应降罚……”
“我自然知道父皇是为了我,”洛玠踩着他的脖颈,带着笑意的声音乍一听柔软无害,“可是十一,谁许你让旁人动孤的东西?”
冷汗无知无觉从额角坠落,十一面色惨白,张口欲辩,“殿下——”
“嘘。”
洛玠食指竖在唇前,“你知道脏了的东西都是什么下场。”
十一狼狈地抬头,面上的沉稳再也维持不住,他气息紊乱,惶急地抓住主子垂落的衣角,“殿下,十一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您别扔了——”
“可是孤很生气。”洛玠打断他,一个眼神便让男子松开了手,他淡淡地看了眼外头的皑皑积雪,阖眼道,“滚到院子里跪着去,什么时候孤让你起来,你才能起来。”
十一怔了怔,就像是被赦免了死刑的囚徒,黯淡的目光一点点亮了起来,即便抿着唇也看得出其中欣喜,他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是,谢殿下宽恕。”
洛玠哼笑一声,“滚吧。”
十一又行了一礼,膝行着后退几步,才起身走出了殿门。
周遭又一次安静下来。
这会一旁垂手侍立的宫女们才像是活过来般,几人端着托盘适时走上前,柔声提醒,“殿下,该服药了。”
洛玠远远地闻到苦味,眉头便蹙了起来,看得人一阵心软,但从小照顾他的大宫女也算是磨练出了铁石心肠,“娘娘说了,殿下若好好吃药,来年春猎便准殿下入林比赛。”
“当真?”
“奴婢可不敢假传口谕,”宫女替他将抱枕堆在腰间,笑道,“娘娘总不会骗您,况且为了让您吃药,娘娘还特意做了蜜饯,您瞧,是您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