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两点, 宫纪拉开小小一角窗帘,隔着玻璃看寂静的沉睡城市。
眼前和身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以一种恍若初生的眼光看玻璃外的一切。黑暗的钢筋丛里只有几簇炽白的光火跳动着, 冷酷、庞大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身后,暖融融的一盏灯寂静地燃烧,影子在灰色的空间中伸出触角, 触烫到她弯曲的脊骨。
降谷零在身后打开了顶灯, 烈白光色猛地上涌,晦灰的部分从这间屋子里急速褪去。宫纪拉好窗帘背过身, 燃烧的雀跃灌注胸膛, 一双眼睛浮动着细碎的光。
降谷零盯着宫纪的水光浮跃的灰色眼珠,问:“想喝酒吗?”
波本盛在玻璃杯里, 窸窸窣窣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气泡在赤金的酒液里崩裂, 上泛炙人的甜香。焦糖、蜂蜜、巧克力、橡木和辛辣的酒精,宫纪觉得自己的感受阈值好像被降低,很轻易就从感触发散到联想。
她把酒杯放在桌上,心里悄悄想——组织也算有点品味, 给降谷零一个“bourbon”的代号。
降谷零支着沙发边缘, 倾身过去, 拨开宫纪的额发,磨磨蹭蹭地贴上她的唇角。
他俯身下来时, 灯光都被遮得昏昧温柔, 宫纪在他嘴唇上尝到一点未褪的甜香。
她推了推降谷零的肩膀。
降谷零低着眼睛, 瞳孔似灰蓝冰海, 里边落满浓稠星屑。
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垂目盯着自己的嘴唇, 宫纪又往后退了退, 微微侧过颈说, “以后到我家里来吧?”
“为什么?”
因为不能让组织看出你很在意我,因为不想让你总是忧心谈话安全性问题,因为这里对你来说只是个暂居的房子,而不能称作一个家。
“因为你的沙发太硬了。”宫纪说。
降谷零轻轻笑了一下,弯了弯眼睛,“好。”
在唇齿纠缠的间隙,宫纪轻轻说:“那我明天把钥匙给你。”
相处的时间短之又短,说不定压榨劳动力的组织又来一个电话把波本叫走。宫纪抬手抚上降谷零的脸廓,屈起的指节蹭过他的下颌线,降谷零便将那只手拿下来,亲吻她修长旖旎的手指。
宫纪看着他,突然提起上一个话题:“25岁之前,我的身体还没有发生病变的话,组织会把我带走的。”
降谷零的动作停住,抗拒一般别过目光,慢慢地侧身,坐直了身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小孩子?”宫纪把手抽出来,学着降谷零的动作,向后倚靠在沙发背上,“你在逃避吗?”
他们肩膀抵着肩膀,凝视着眼前那一整片雪白的墙壁。他们相依相伴的影子投射过去,慢慢地攀延,身躯交界处模糊在一起,曲线阴郁且温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宫纪继续说:“我或许可以躲过组织的追捕,但我还有家人。在我坚持不下去之前,你就把我送进去吧。”
降谷零沉默不语,宫纪动了动,靠在他肩膀,漆黑发丝倾落在他肩头WWw.52gGd.Com。面前,一片寂静的影子也慢慢依靠在了另一片寂静影子上。
“在这之前,我会尽力不让别人捉到自己的。”
实验样本将由波本送进去,警方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
降谷零的手指按着玻璃杯,慢慢吞下一口酒。
“我不会逃避。”降谷零说,声音慢慢轻下去,“我不想你受伤。”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宫纪又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飘摇着散在空荡房间里,“不管怎么样都要走到那一步,到时候,说不定命运会对我们网开一面。”
“嗯。”
降谷零低低地应了一声。
宫纪更放松地倒在降谷零肩膀上,随手撩着降谷零的一缕头发。她的视网膜里落进一小截天花板,降谷零手里赤金酒液的影子汩汩晃在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