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树下少年摘了一半的春菜,赵冉冉本能得朝后退了半步,想到他将那羽林卫划得稀烂的场景,她若有似无的生出种猜想。
在段征过来时,她强忍着恶心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张秀才的死状告诉了他。
“哦,是吗。”少年面露愕然,又很快淡笑着说:“就他家狗皮膏药的性子,既认定了赵家妹子咒死了儿子,怕是村长家往后太平不得。”
说罢,他又关切地来拍抚她背,来来回回的,又是绞帕子又是沏粗茶。
赵冉冉觑着眼看他,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古怪。
入夜后,她在塌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就被梦里张秀才那张五官残缺的血面骇醒了。
强撑着再睡时,梦境转了又转,中宵露冷,她却猛地低呼了声,遍身冷汗得彻底坐了起来。
胸口处剧烈得起伏着,眼里难以抑制得落下泪来。
她方才梦到,张秀才头面上的骨肉复生出来,血迹从发间耳后一点点褪去,最后衣衫从深蓝的儒服渐渐转作水色湖蓝的绸袍。玉冠革带的,等骨肉衣衫尽数长出后,她竟然看到了表兄俞九尘!
俞九尘就是殿试那日的装扮,衣袍玉冠乃至于皂靴都是她讨了庶母桂氏的恩典才出府特意置办的。他从尸水狼藉里站起来,俊逸儒雅谪仙样的意态,正朝着她笑。
虽然他身上没有血污伤痕,可这绝对是个不祥的梦,且梦境真实压抑,十足的古怪诡异。
冷汗沿着粗粝右颊滑下,她甚至就听到表兄在她耳边轻唤闺名。
心慌成一团乱麻,又兼多日食水清减,忽然间便觉着腹内空空,起了阵绞痛。
看天色已有寅时初刻,索性睡不稳,也就早些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从前在尚书府,她虽活的孤清寥落,饮食用度上也是养尊处优的,是以来了此地,吃喝上本就只为裹腹。
到了厨间,她神思恍惚着,自然更没心思生火造饭,只是四处随意翻找,试着寻两样干点。
无意间便瞥见柴火堆旁放的渔网。
小口咬着烧饼,待胃里缓和些后,她看着那团渔网,鬼使神差地就朝那处走了过去。
她自小记忆过人,诵读经典皆是数遍即通,所以哪怕并非刻意扫过的场景,事后再细细回忆,也几乎能复盘原貌。
家里的鱼都是薛嬷嬷家送的,这渔网从来时起就不见人用过,一直都是团在柴堆后头积灰的。
只是她分明记得原本叠得还算齐整,如今却被人胡乱塞的一团。
拉开渔网一角展开后,但见方格状的网眼破了好几处,完好的地发也是变了形状,就像是用极大的蛮力硬扯成这样的。
指间触感粗钝,摩挲间竟搓出来许多草绳的麻絮来,还有一种浸透了水的湿意。
看了半晌,她执网的手忽然就不可遏制得抖了起来。
带着最后一丝庆幸,当她将网拎起些,低头凑过去闻了。
渔网被一下掷去了角落,就像是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赵冉冉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连退数步,直到身子‘匡’得撞起桌案才停了下来。
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像是东厢里的人起身了。
她当即倒吸口凉气,回身呼得就将灯台吹熄了。
夜色里,隔着厨间门缝她朝外探视,外院东厢都静悄悄的,哪里有半点人影子。
等回了屋里,赵冉冉缩在塌间用被子裹紧自己。一直到天色放亮,院门转轴响起,才将她的神志拉回原位。
“醒了吗?出来吃粥了。”
两个人坐在树下,隔着宽大的新面纱,吃起粥点来倒是方便不少。她没有显露分毫,迫着自己吃完了整碗米粥后,破天荒地又同问了好些酱菜腌制的法子。
正说着话,院门被人叩响了,想起昨儿薛嬷嬷说的话,赵冉冉越过他径直抢先去应了门。
外头薛婆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