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涩咿呀的难听声从木板底下发出,门外小声的悄悄话清晰可见,不太隔音的玻璃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粗俗谩骂,浅眠的人又讲究的人一定顶不住这糟糕的环境,第二天就忍不住去寻找大使馆的求助吧?
可惜,钟离不需要睡眠,自然也不会失眠。
无所谓睡眠,自然也对屋内的小羊们刻意弄出的动静不甚在意。不过,他倒是对夜晚擂钵街上的声音有些在意。
小黑杯则非常不能理解钟离奇怪的好奇心,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相当直截了当——
“先前那个人类不是说,夜晚会很混乱,还说有人类中口中的黑手党……我们的确不怕麻烦,但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黑杯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变成蚊子的哼哼声。它颤抖地扯扯钟离的下衣摆,在得到不要轻举妄动的暗示之后,整个杯身一缩,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挂件。
“侧贴窗弦而不入,阁下可真好雅兴。”钟离透过斑驳的石灰墙,轻声说道,“若是为我而来,不妨直接进来,免得打搅到此地的主人。”
“如何?”
“不好意思钟离先生,是我们吵到你了吗?”小心翼翼地推开不怎么牢靠的木板门,一位粉发的女孩探出脑袋,细声询问。
“刚刚或许是窗户没有关严实,弄得风声太大了,便想着把窗关了。”钟离瞥了眼玻璃窗,刚刚蹲伏在那的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吵到你们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少女慌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晚上白濑哥可能看上去不太礼貌,希望您能够原谅他的冒犯……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容身之所,才会那么的……如果您实在原谅不了他,就尽管使唤我们吧!”
回答她的是面前男人略带疑惑和抱歉的声音,“这位小姐,我想你是会错意了,恰恰与你想的相反,我非常感激你们能为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人提供了如此之大的帮助,我怎么还好意思给你们多添麻烦?还请放心,我非常理解那位白濑先生的紧张,还请不要多想。”
听到钟离的解释,她才松了口气,末了,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似乎是猛地反应过来时间,有些慌乱地道:“时间不早了先生,您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虚掩的房门。屋子里又只剩下钟离和黑杯,外面的偷窥者早不见了踪影。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时隐时现的讲话声以及街外的喧闹,像是这片街区绕不开的烙印,平淡的破败里,似乎被人刻意混了些别的东西进去。
尚且不确定黑影是否看见了圣杯的动作,但羊组织成员的突然闯入给了他足够脱身的时间,很难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系。
目前看来,这个羊组织,与其说中原中也是统领他们的『羊之王』,倒不如说他更像是羊群的护卫犬,承担着保护这个群体的职能,真正的牧羊人,恐怕另有其人。
“我觉得,那个白濑很有问题。”吸取了先前被偷窥的教训,小黑杯也学精了,传音入脑方便又快捷,更免去了被无关人士偷听的大问题。
“希望他只会认为你在自言自语,真是的,都怪那个女孩打岔。”
“不要着急,”钟离坐在床上,把单薄的床单拍匀称,“ 明天谁先试探我们,谁的疑点就最大。”
至于夜晚,他还有更其他事要确认。
一枚小小的石子从外来人的窗户缝里滚了出来——一颗连鹅卵石都算不上的小石子,灰扑扑的颜色和不规则的形状,无论在哪儿,都不会引人注目。
小小的石子沿着道路的坎边一路小跑,惊险地避开了埋伏的井盖地雷和下水道陷阱,咕噜咕噜的石子在空旷的街上巡逻,街道的居民们则躲在家里。街上随处可见倾倒的垃圾和无主的工具,却看不见使用者的人影,整个世界只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