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起行,姜知意撂下帘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出嫁时母亲的话仿佛又响起在耳边:“将来你若是后悔,不要向我抱怨。”
她果然后悔了,母亲也果然,不肯接受。
刚刚压住的情绪汹涌着又扑上来,姜知意拿过引枕,贴着脸紧紧抱住,忍住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姜知意抬头,觉察到帘外不同于丫鬟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推开窗,旁边跟着沈浮,他没有乘轿,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窗边,漆黑的眸子看着遥遥的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姜知意吃了一惊:“怎么不坐轿?”
沈浮转脸,淡淡看她一眼:“你病得很重?”
“不重,”姜知意连忙否认,“快好了。”
沈浮顿了顿:“病要静养,到处走动无益。”
许是错觉,觉得她薄薄的眼皮又红了些,她咬了下嘴唇,神色如往常一般温顺:“我知道了。”
她不再说话,抱着那个压金线双绣蝶恋花的引枕安静坐着,沈浮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她仿佛是错会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病痛之中,原本就该静养。
但,他也没必要跟她解释,沈浮不再多说,一低身,坐回自己轿中。
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沈浮能看见姜知意,她关着窗,轿子远远落在他的后面,并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他们极少像这样一道出门,仅有的几次,都是按着习俗在年节下回清平侯府,新婚头一年回门时,她红着脸,怯怯地问他能不能同坐一乘轿子,他拒绝了,后来她倒是没再提出过这种要求,但每次出来,她都会吩咐轿子紧紧跟着他的,她会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偷偷从缝里看他,每当碰上他的目光,她就会对他笑一下,眼波流转,含着欢喜带着羞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得那么远,冷冰冰的。
沈浮又看一眼,姜知意的轿子依旧落在后面,窗户没开,也就无从谈起什么对望,什么含笑。
眼下,倒是两个人的情形对调过来了。沈浮浓重的眼睫微微一动,关上了窗。
轿子在相府门内停住,沈浮先一步下轿,回头时,她的轿子也来了,丫鬟打起轿帘,她低着头伸出手,日色一晃,照见她苍白的唇和微红的眼。
无端的,沈浮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扶她时,她似是吃了一惊,急急躲开了。
水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星星点点的光从她脸颊上滑开,沈浮再次发现了似曾相识的抗拒。薄唇抿起一点,沈浮没说话,神色平静着看她。
姜知意猛地回过神来,待要要说点什么转圜一下,余光瞥见他朱色深衣的腰间系着十二环玉带,带上系着香囊,陌生的香气。
浅月色绣着茂兰的香囊,兰叶纵横舒展,托出长长的花箭,星星点点缀几朵白花,上面用深月色丝绦系着,下面一排同色穗子,随风微微晃动。
姜知意的目光停了一瞬。这就是白苏给他做的香囊吧?昨天她没仔细看,如今看见了,果然比简单清素的桑菊香囊要精致许多。
沈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有些明白她方才怪异的举动了。手指移到绦子跟前,到底又移开,这些事,原本也不需要向她解释。
沉吟之时,她已经往垂花门里走了,看去向,是要回房,沈浮凝眉望着她的背影。
以往回来,他们会一同过垂花门,之后在岔道处各自分开,他去书房,她回偏院,偶尔他走几步回头,总能看见她站在原地目送,迎上他的目光时,便对他一笑。
偶尔他允她一道去书房,她总是很欢喜,他步子大走得快,她便提着裙角紧着步子追他,有时候他停下来等她,她便小跑几步赶上,弯着一双笑眼看他。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对他笑了。沈浮迈步跟上去,在岔路口不曾犹豫的,跟她往偏院去。
姜知意吃了一惊,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