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锦婚仪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媒人上门测算过公子小姐的生辰八字、告祭了庙堂先祖、定下吉期,才叫双方下聘礼、备嫁妆,安置新房、布置筵席迎宾。这些,若在武威郡军中,自然有宋叔操持;若归京,也有媒婆上赶着帮忙。
但在黄沙戈壁滩,便只得萧令璟自己。
在来前儿的路上,他就细思过——
纳采事上,这里请不到媒婆,姑娘家又远在粟特,可以省去。
纳吉一项,他爹家没宗祠,硬算起来祖坟就在戈壁上,也可不问。
下聘纳征,粟特国迁徙藏匿,倒不急于此刻此时,等理会了突厥贼子,再办不迟。
请期和亲迎两则同理,如此,六礼中就剩下这问名。
问名这事,若着媒人上门,问的就是姑娘的生辰八字、姓名小字。
等告祭了祖庙,还要将双方的姓名八字,合和成一张庚帖。
如今萧令璟自己做主,姑娘也应承,所以他跪下,亲自求问姑娘芳名。
说完,他还讲明白缘故,并道:“若有纸笔墨,倒正好我们自己先写了婚帖。”
他爹娘的婚帖就是自己写的,小时候他不懂事,从他爹的书匣中翻来看过——上面的字迹是娘亲的:娟秀清雅,而他爹那时还不大认字,勉强歪歪扭扭画了自己名字。
“纸笔?”夜宁眨眨眼,想到箱中还剩下几张羊皮卷。
他牵着萧令璟回去,从箱中翻出来,连带着羽毛笔和铁胆墨一起,“你瞧,这些可不可以?”
合|欢庚帖多用描金龙凤红纸,薄薄的生宣,韧性倒好,揉成一团还能散开,但经年累月,纸张会变脆,若不小心保管,极易碰碎。
铁胆墨是稀有墨,夜宁这几张小羊皮都是头层皮,韧性自然没的说。且不腐难朽,倒比那寻常生宣可靠牢固。
萧令璟连连点头:“自然可以。”
他倒还记着爹娘那张婚帖上的吉祥话——右首唱贺一联“鱼|水千年合、芝兰百世馨”,中立大字年月日吉期,左空大段对下“夫妻恩爱鸾凤和鸣、意厚情深月圆花好”的引,引后,就是夫妻双方的年庚八字姓名。
如是,萧令璟捏起羽毛笔,凭着记忆在羊皮卷上挥毫、洋洋洒洒写就一份庚帖。
他自己的姓名八字好写,倒要看姑娘的。于是,他在庚帖上填好自己那边,就将羽毛笔递给夜宁,告诉他在上头写下名字和生辰便是。
……名字和生辰?
夜宁捏着羽毛笔,见萧令璟写的是承平三十七年七月初八。
他犹豫了半天,才在左侧写下沙本五百六十年红丹月十二。
萧令璟看着,姑娘的字依旧圆圆胖胖,他虽不知这“沙本”是何物,但踹度大约是粟特年号,他暗自记下姑娘生辰,想待往后,问宋叔或军中懂粟特历的人。
烛火摇曳,便到名字这项。
夜宁盯着羊皮卷上竖写的“萧令璟”三字——笔锋刚劲、刀头燕尾,虽笔画潦草,倒也像他的人:豪迈潇洒,偶有憨直。
落名处的留白是左右对称的,夜宁数次提笔又放下。
“怎么?”萧令璟戏谑道:“有不会写的字儿?”
“……”夜宁瞪他。
萧令璟墨眸点漆,挂着融融笑意道:“萧某也可代笔。”
夜宁被他话赶话地激着,一时冲动,竟横过羊皮卷,在上头用波斯文写下了他的真名,包括本姓和王姓。
写完,他就有些后悔:侍卫大哥都来了,他这自报家门,不是横生枝节么?
然而,萧令璟看着那弯弯绕绕挤在一起的蝌蚪文,却半天没吱声。
他学过火罗文、耶破那文、楼兰文、渠勒文……总之,西域小国的语言文字,他都多少会一点儿。但这……这粟特文字,怎么有些神似梵文。
但梵文还有横平竖直,姑娘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