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这个词似乎比奶奶更亲近些,喊过几次,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就熟络起来。男孩咬着雪糕,新奇地在小屋里荡了一圈,回头说:“你这儿没有烟啊。”
李执锐扶着眼镜,目光仍旧落到书上,随口“嗯”了一声。
“虽然学校不许抽烟,但是可多人抽烟了,你这儿要是有烟,肯定赚钱。”男孩建议着,却没有得到李执锐的回应。他走到桌前,探头瞄了一眼,看到一张色彩鲜艳的插图。这种风格的插图,他只在少儿读物上见过,便问:“这是什么书?”
李执锐又翻开一页,说:“童话书。”
“童话?”男孩俯下身来凑近了看书,问:“你也喜欢看童话?”
“不喜欢。”李执锐吐出口气,靠向椅背,摘下眼镜,按了按睛明穴。
男孩好奇地凑过头,李执锐问:“你想看吗?”
男孩矜持了一下,点头问:“好看吗?”
李执锐笑笑不回答,从旁边挪过来一个凳子说:“你坐下看吧。”
“谢谢。”男孩坐下来,视线没有离开书面,手臂已不自觉地在桌面交叠,摆出好学生的姿态,从这个故事的第一页开始。
李执锐拄着额角,在旁边静静地看他。
男孩似乎忘记旁边还有别人,只偶尔想起来含一口雪糕。他太过珍惜这“小王子”,生怕没了下一口,吃到现在还没有吃完,雪糕却已经化得差不多。眼看要滴到书页上,李执锐轻声提醒:“雪糕化了。”
男孩连忙挪开雪糕,滴落的汁液避开书籍,却落到他的裤子上。他皱起眉,掏向口袋,掏了掏,又掏了掏。
李执锐推过去一包纸巾。
男孩抿嘴笑,抽出一张擦裤子,只用了纸巾的一角,剩下的折一折放进口袋,接着一口解决雪糕,沁了满心冰凉,顿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扔掉雪糕棍,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可注意力重回到童话书上,他又忍不住按按胸口,皱起眉嘟囔:“这算什么童话啊。”
夜莺为了得到象征爱情的红玫瑰,将刺扎进自己的心脏,同时不知痛苦地歌唱着。心口流下的血浇灌在花朵上,却总是不够,于是它一次次将刺扎得更深,直到穿透心脏,而歌声却更加嘹亮,直到耗尽最后的鲜血,才终于浇灌出一朵红玫瑰。
后来它死了。
简直毛骨悚然。
他缓了半天,才从刺穿心脏的幻痛中平复,再转向李执锐时,就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了。他想了想,说:“童话不都是这样的,如果你喜欢童话,我建议你看《小王子》。”说起这本书,他认真又郑重:“这本书超级好看,绝对不是这种什么扎心脏而死的故事。”
这是他第二次因为“小王子”三个字兴奋。
号称喜欢童话,却连《夜莺与玫瑰》都没看过,显然他的“喜欢”对象特指《小王子》,那么他的评价便要大打折扣。
但李执锐还是认真点头。毕竟是经典,哪怕依然是扎心脏而死的故事,她也还是要看看。
她是真的不喜欢童话。现在有个说法说,童话是写给大人看的,因为小孩子看不懂。但以她这段时间的阅读来看,有些童话的确是写给小孩子看的,正因为看不懂,所以才是童话,如果看得懂,那还能叫童话?那是恐怖故事。
可惜她小的时候,英雌故事没少听,童话却没看过几篇,现在人老了,想要看童话,却只能看恐怖故事了。
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但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故事,她并不沉迷过往,她只是想知道,年轻人是怎么看童话的。
可现在的年轻人和当年的年轻人也不同了——哪怕她也曾年轻过,但有时候还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李执锐沉默着,既而想到自己借着开卖部的便利,竟然没能和这些高中生们展开交流,思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战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