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我就和唐止在院子里聊天呢,什么都没干。”
“是吗?”云别尘用一种洞穿一切的目光看了看她,声音仍是淡淡的,“我以为你闲来无事,会去看看你的道侣呢。”
黎江雪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偷眼打量这个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人。
她在心里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位师尊可不好骗,与其和他扯谎,不如老老实实坦白,于是赔着笑脸心虚道:“去了,去了,只是他没在。”
“哦。”云别尘点点头,也看不出对她的行为有什么评价。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开口:“师尊,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啊?”
“你说。”
“我这个小道侣,是什么身世啊?”
眼前的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她以为他会像唐止那样回答:“道侣就是道侣,不是什么人。”
但是他说:“是穷苦出身,卖身给门派的。”
说完,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他是自己情愿和你共修的,你不用多想。”
果然,和她的猜想基本一致。但是黎江雪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话而轻松一点。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总是要披上一层“你情我愿”的漂亮外衣。卖身为奴也是情愿,以色侍人也是情愿,但是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真的愿意走这一条路吗?所谓弱者的情愿,不过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踏出这一步而已。而既得利益者,却将其粉饰为“他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还有别的方法可活,有谁会愿意出卖身体,失去自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日复一日地与人共修呢?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她促成的,但黎江雪还是有一种助纣为虐的负罪感。
“我……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需要共修。”她小心地寻找着措辞,“师尊你也说了,我修行的水平就那么一丁点,我听说人家都是修为精纯了,要冲破什么大关,才要借助共修之法的。你看就我这点能耐,还犯不上吧?”
她抬起眼皮,忐忑地看着他,“我这,杀鸡用牛刀,不划算的呀。”
云别尘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个神奇的比喻感到无奈,但还是叹了一口气:“你的体质特殊,共修之法对你大有助益。你先前走火入魔,正是通过此法才能恢复过来,可见它对你的效用。”
黎江雪一时没词了。
如果照这么说的话,没有共修,她就穿越不过来,那她的魂儿可能还在哪里飘着,或者直接死得透透的。这样看,共修的确对她有大恩,她似乎没有立场多嘴。
云别尘可能看出了她的纠结,只温声道:“以后别再为这件事为难了。”
她知道,因为自己气势上这一弱,今晚已经失去了提出放走小道侣的机会,于是也没再纠缠,只是乖乖点了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那我能再问点别的吗?”
“问。”
“那个,他,叫什么名字啊?”
眼前人眉心紧了一紧,好像对这个问题很不赞同,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不知道。”
“啊?”
“只是买来给你修行用的,名字这种东西无关紧要,我没有问。”
“哦……”黎江雪垂下眼睛,只觉得他更可怜了,“那,我发现他经常不在暗室里,但我们门派就只有这么大,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咳咳咳……”云别尘冷不防咳嗽起来,双眼紧闭着,手攥着自己的衣襟,显得极为痛苦的模样。
“师尊!”她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又碍于他这副衣衫松垮,缩在被子里的样子,不太好意思上手,只能道,“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不用了。”云别尘的咳声略微平息,眼睫颤颤的,尽显虚弱。
她有种做错了事的愧疚感,望着他咳得泛红的眼角,小声道:“怪我,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