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然后礼尚往来地微站起身,右手握住茶壶,左手指尖轻压壶盖,倾身给他倒茶。
披肩的流苏轻滑过程书聘面前的桌沿,雪白珍珠在乌木上似落非落,落地玻璃窗外仍下着雨,潮湿的空气里,有湿漉漉的生机自池中菡萏而开,涉水而来。
茶壶轻放在桌上,苏云卿看了程书聘一眼,干净的眼眸,眼睑走向似画中的丹凤,眼褶于尾端微微翘,灵气又清澈。
程书聘说她不是生意人,因为这样的眼睛里,看不到欲。
苏云卿坐了回去,双手端庄地放在腿上看他,程书聘搭在桌沿上的左手微曲,她看见修长如玉的骨节在桌上轻敲了下,这一瞬,苏云卿觉得他会承她的请。
指尖捧起面前的这杯茶,垂眸轻抿,再落下,苏云卿开口道:“程先生,我今天来找您父亲是为了绣坊向他借一笔钱的。”
语气里没有谄媚和讨好,只有一丝吹皱湖水的紧张:“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哪怕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你们也没有义务出手搭救,但如果你们愿意借款,利息上的条件可以提。”
“谈利息,也就是没有抵押的资本。”
男人语气沉稳,说出来的话却比外面的雨还要冷。
苏云卿指尖贴在尚有余热的茶杯上,抬眸对上那双镜片底下深不可测的眼睛:“程先生,或许您可以致电问一下您父亲。”
程书聘靠在椅背上看她,唇边浮起漫不经心的笑:“你方才说的那些被博物馆收藏的作品,绣娘是谁?”
苏云卿:“我奶奶,”
说到这,她眸光黯淡,“但她已经过世了。”
声线很轻,像雨夜里的小猫在自舔伤疤。
程书聘的脸上看不到变化,只说了句:“那真是遗憾。”
“不过我的绣荷在今年夏季也收录了博物馆的馆藏,如果程先生赏脸喜欢,我可以拿回来做抵押。”
听到这话,程书聘的眼睫微抬,十指虚扣看她:“也就是说,苏家绣坊里,最值钱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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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馆依山照湖,每每下雨推窗,便能听见雨打残荷声。
珍婶双手在夜风中用力擎住伞柄,好将二小姐挡好,然而那雨丝哪有人性,一个劲泼了过来,将苏云卿披帛上的珍珠吹得慌张响动,“二小姐,程先生可应了?”
苏云卿低着头,夜风中身子冷颤,双手环臂将披帛紧紧贴上肌肤,声带在潮湿的雨夜里轻落:“回去再说。”
“哔——”
忽然,斜刺里有道轿车的鸣笛声传来,苏云卿抬手挡在额前,逆光中,她看见一道高挑清朗的身影下了车,迈着长腿朝她小跑过来:“云卿!”
迷蒙的水雾中,少女眼睫轻眨:“叙清!”
段叙清大掌落在她肩头,将她揽入自己伞底,身后的车灯刺眼,苏云卿微侧身,忽然,似有所感,抬眸往云台馆的二层窗台望去。
“云卿,先上车,别淋雨了。”
段叙清搂着她往副驾驶座走去,“怎么了?”
苏云卿视线从远处收回,微摇了摇头,大概是错觉。
然而此刻,云台馆二层的落地玻璃窗前,一道骨节玉白的手指轻撩红丝绒窗帘,镜片下的眼眸沉沉看向雨水淋漓的夜幕。
“老板,您要的酒,加了冰块。”
圆桌上的茶盏还留了未尽的茶水,男人暗影经过,戴了鹰首链的左手却拿起一杯威士忌,冰块在轻晃间撞过玻璃杯壁,而后琥珀冷色被人仰头饮尽。
办公桌上摆满富春街绣坊送来的绸缎色卡,忽然,程书聘视线微顿,闲懒地拿过一块料子,上面钉了一张卡纸,说明色:夕岚。
下属陈延说了句:“这是富春街张老板的布。”
男人修长的指节微翻,和色卡一同落下的还要那道散漫的嗓音:“明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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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的雨缠缠绵绵的,养了一方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