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手机联系,然而这两天电话和消息都没回,直到珍婶的电话打过来才知道家里出事了,结果今早匆匆赶回家,就遇到要债的上门。
然而没等她理清头绪,带回来的钱已经见空了,后头还排着人,珍婶一脸为难地看向苏云卿,她垂手按住了公文皮夹,语气平静道:“每个人的债务总额都写在这张纸上,并言明原因,明天这个时间,苏家大门摆着钱等你们。”
苏云卿带回来的钱一部分是她的奖学金,另一部分是段叙清凑给她的。
想起他,苏云卿的情绪似涓流熨过,沉静缓和下来。
秋日的苏溪镇云与水清澈透亮,这是一座江南水镇,舟船摇楫穿行在细流河道上,两岸青石板自苏云卿有记忆以来就生在那儿,和靡靡的秋雨一道成为这副水墨画里的一笔。
厅堂外的雨帘密密匝匝地下着,将人的愁绪分成了细细的雨丝,难解难消,最后汪成了一池秋水。
珍婶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跑回了苏宅,伞还未来得及收,悬在屋廊下滴水,“二小姐怎么站在这,小心撇水了,我去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先吃点东西……”
珍婶看着这道倩丽身影倚站在厅堂的木柱边,心里轻叹了声,她伺候过苏家三代,对绣品熟悉,二小姐这身夕岚色旗袍甚是少见,本应出入豪门贵宴,而不该染这一身铜臭与风尘。
“我刚才联系了叙清,他说下雨会晚一些到。”
提到段叙清,珍婶脸色欣慰浮笑:“段家公子有心了,这个节骨眼上肯为苏家奔走,老太太没看错人。”
苏云卿唇畔微扯,在经历了刚才那场紧张的对峙后,她此刻身心俱疲,难有笑容:“但借的钱我是要还他的,我打电话找了苏家的旧识长辈,珍婶,你回来的时候经过富春街有看到什么动静吗?他们说程老板来了,叔伯们都在忙着,没空。”
“程老板?”
珍婶抬手擦了擦额上的雨水混汗珠,凝眉细思,忽然惊讶叫了声:“程先生?每年这个时候来苏溪镇的还能是哪个程先生啊!”
珍婶眼里倏忽漫起希望,双手难掩激动地握着苏云卿纤细的玉臂:“二小姐还记得您三岁那年去过的程家?”
苏云卿密如蝶翼的眼睫微垂,似乎在艰难地回想这三岁时的画面,但要一个成年人记得这个年纪发生过的事,显然是不大可能。
然而珍婶却看到了希冀:“往年他都会派人来苏溪镇采购上等绣品和织锦,今年竟然亲自来了,难怪富春街那些老板们都上赶着去应酬,二小姐,程家与苏家有过交情,还认过你当女儿哩,这次苏家有难,他不可能不帮的!”
苏云卿指尖拢了拢,思忖片刻,再抬眸开口道:“珍婶,能打听到程先生下榻在哪个酒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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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镇的秋雨从黄昏一直落到入夜,仿佛将那一点残留的光都浇灭冲刷,天色尽剩一片幽暗。
“非云台馆的闲杂车辆不得入内。”
雨刮器滋滋地擦过挡风玻璃窗,和大雨一道砸下来的还有将他们挡在酒店门外的保安的禁令。
珍婶还想再求通融,苏云卿轻按了按她的手背,朝司机道:“您把车开到路边,我们走进去。”
素色的黄纸伞自车门边撑开,珍婶小心翼翼地挡在苏云卿头顶,“二小姐当心。”
说着视线一低,就看见苏云卿的白色麂皮绒玛丽珍鞋已经浸在了脏水里,忙伸手去扶,忽然一道车灯射来,苏云卿抬手扶住伞柄,纤细的脖颈一偏,随着动作披在身上的云肩摇摇欲坠地一滑,落在了臂弯处,露出一截雪白藕臂,那夹着风的雨似嗅到香气,钻进伞底,冷冷地撞上雪白肤肌。
苏云卿冷得肩头微微颤,双手环上胳膊,伞在风雨中摇晃,那道落来的车灯却直直破开雨层,隔着漆黑的玻璃窗,似有道暗沉的鹰眸一霎而过,她拢着肌肤的指尖陷入,蓦地低头,步子往后避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