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家破人亡,穷困潦倒,沉浸在丧子之痛里,不到五十岁已经头发花白,形容枯槁。
另一纸是二十年前的一起冤案。
当事人被刑讯逼供,在没有完整证据链的情况下画押,死刑立即执行,在家属极力要求验尸的情况下变成了骨灰。
十年前真正的凶手自了首,所供述的犯案过程和当时的细节完全相符,然而法院坚持当年没有错判,并屡次以复杂繁琐的流程阻碍推进,熬死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警官。
如今异地侦查,成立了专案组,才终于翻案,沉冤得雪的当事人坟头的草都长两米高了。
明天的两场公诉他都会到庭见习。
也就是说,他明天要上班。
不能迟到不能早退的那种班。
但是他现在疯了一样想请假去钟瑶所在的戈壁滩。
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了下来。
他各方面无一不出类拔萃,似乎不论他想干什么,都正好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也都顺风顺水地走过来了。
唯独在和钟瑶沟通这件事上,他是一栽一个大跟头。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很温柔地对待她了,她却依然觉得他凶神恶煞不近人情。
现在她更是拒绝了和他沟通。
他被她单方面地剥夺了质疑和反驳的资格,想着手解决却无从下手。
那场谈话过后。
一切都好像不可挽回。
一切又好像藏有潜在的转机,等着他将相应的钥匙插入锁眼。
有什么事只有等钟瑶回来了再说,希望到时候再详谈也为时不晚。
“小梁啊,让你整理的东西整理好了吗?”直管领导开完会回来,问他要布置给他的工作的结果。
“快了,我还要再仔细核对一遍,核对好了就给您。”梁纭硕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他的直管领导非常喜欢他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点了点头,私下小声跟他说了点题外话:“有对象了吗?”
梁纭硕抬头看了一样刚从会议室出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领导,怀疑自己听错了。
领导虚握着拳掩在唇边,咳了一声,难为情地说:“我老伴让问的,不问不给进家门。我外甥女也刚毕业,和你年纪相仿,不知道她在急什么。我说你这个条件,肯定少不了女孩子追,八成已经和女朋友见过双方父母了。”
见过双方父母的人有。
女朋友没有。
梁纭硕正愁怎么跟领导解释,领导就放弃索要答案了。
看起来只是为了跟老伴交差,敷衍地问了一下。
大男人问这种事也尴尬,领导又清了清嗓子,拿别着一支钢笔的会议笔记本在他胸前拍了拍,一派对他寄予厚望的样子,说道:“小伙子工作能力不错,学历也高,好好干。上面重视人才,工作年限够了自然就提拔上去了。”
梁纭硕只当是给他画饼,不以为意,略微鞠躬表示了一下尊敬,继续忙手头上的事了。
工作年限离他远着呢,脚踏实地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
他希望自己哪怕见惯了黑暗,也坚定地保持着恪守纪律的原则和维护公平正义的决心。
永远秉公执法,永不动摇信念,永不随波逐流,永不为一己私欲昏头。
永不……对爱的人变心。
到了下班时间,梁纭硕和大家一样脱下制服换上便装,一起下楼取车。
见到他的同事呢,都一个反应,明明是和他一起下班的,却微笑着打招呼说:“下班了啊。”
梁纭硕是刚进来的选调生,和院里的人都还没怎么打过交道,不太熟悉,闻言也不另起话题,只是面无表情地搭腔:“嗯,下班了。”
其他人则知道问问对方家的老人或子女,寒暄个一两句。
好不容易有人对他说的不是这句话了,却让他见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