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封三爷捧着茶回书房时,看见寒酥也在书房里。她甚至站在封岌身边。封三爷诧异地多看了一眼。
寒酥听见脚步声也是刚站起身,她压下心里的慌乱,规矩地朝封三爷福了福身:“姨丈。”
封岌的视线落在寒酥规整整洁的裙子,想起她那一句“纵衣衫整齐,也觉得好似无衣可蔽。”
“你怎么过来了?和你姨母说完话了?”封三爷问。
“当然是找你。”封岌替寒酥回答。
封三爷点点头,将手里的茶壶放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你且安心住着,不用管你表妹胡说,她那嘴招人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话说完,茶盏中的茶水也倒好,他递茶盏放在封岌面前。
若说封三爷是个好坏不分偏心到底的人?倒也不算。他就是懒得管,什么都懒得管。向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是家世还是公事。
“不打扰姨丈和……和赫延王说话了。”寒酥原本过来是想劝姨丈几句,可因为封岌在,她什么都不打算再说,只想快些离去。
封三爷正在倒另一杯茶,他随意点点头,头也没抬。
寒酥攥紧手中的袖炉,快步往外走。
封三爷在封岌面前坐下,笑着说:“让二哥见笑了,院子里小孩子家家闹矛盾。”
小孩子家家?
封岌望着寒酥走出去的背影。她已经下了台阶,纤细轻柔的身影逐渐融进了夜色里。
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冬日寒冷,热茶入口顿时一股舒适的暖意。
在热茶的余香里,封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小孩子家家。
她说见了他,她纵衣衫整齐,也觉得好似无衣可蔽。
他见了她,何尝不是?素衫白裙将她过得严严实实,行动间风流款款,端洁如枝头雪。可他眼中总是浮现松垮宽袍从她身上落下的样子。月色隔着帐布,在她婀娜的娇身渡了一层如玉的光晕。
寒酥回去之后,梳洗换衣后便躺下。可惜辗转不能眠,反倒于帐中多了几道叹息。
纵使说的是实话,可她也有一点后悔刚刚那样说。
封岌于她而言,是一个冗长又晦暗的梦魇。她试着走出去,暂时还不行,仍旧困在其中,每每思及,辗转苦恼。
可她从未怪过封岌,甚至一直感激着他。
不管是从汪文康手下救下她,还是路上带着她,她都感激他。至于讨好和攀缠,他漠视到默认,也都是她的选择。
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是她的问题。她困扰,却不应该拿自己的困扰去叨扰他。
反正睡不着,寒酥干脆掀帐起身。她走到桌旁燃了灯,开始做针线活。
这是一件给姨母做的衣裳。姨母快过生辰了,她早先想着给姨母做件衣裳当小礼,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因为前几日忙着抄书赚钱已好几日没继续缝制。
“娘子您起了?”外面传来翠微打着哈欠的询问。
“没事,你睡你的。”寒酥道。
她带着妹妹被安置在姨母庭院的厢房,地方并不大,有一点举动,翠微她们都能听见。
针线穿插,她手腕一次次轻抬。在枯燥重复的动作下,寒酥焦烦的心绪慢慢平复。
再忍忍就是。封岌住在府中的日子不多,过了年他就走了。而等他回来,她应该已经不在赫延王府了。
日后不再相见,那些尴尬随着时间总会淡去。
灯光将寒酥纤细的身影映在窗上,交隔的窗棱又将她的影子切出了模糊的层次。
第二日一早,苏文瑶又过来跟寒酥学做点心。
“我来的时候瞧大娘子身边的红英过来了,是不是也想跟你学做点心?我记得她上次也说过一嘴。”苏文瑶问。
寒酥温声道:“大表姐听说咱们做糕点,她也想过来一起研究。不过学堂还有课,她说等下了课就过来。”